2、两个家庭游走
40岁以前他的生活一直顺风顺水。参军,提干,上军校,升职,他都在第一时间完成,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参军那年,他们那节车厢里的一群小伙子是最后一批到达部队的。那列专接新兵列车的最后一站,新疆某部一个边远的地方,是他们的目的地。他当时不知道在那样的环境更利于成长,跟着战友一起大声感慨命运的不公。二十年以后转业找工作时他碰见了当年坐在另一节车厢里的老乡,比自己差了好几个级别,这才发现生活原来如此公平,付出和得到总是那么统一。
他转业那年安置政策不很乐观。他提前一年从部队回来找工作,先租房给自己建了一个临时住处,随军的老婆孩子继续留在部队。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他都在断断续续地落实接收单位。他,还有家属,都得落一个好一点的单位。当然,也不是非得天天去找,大把的时间都在等待。在那个漫长的等待中,他有一天突然去了大众露天舞场,在那里遇见了一个女人,从此结束了风平浪静的生活。
他的老婆是当兵初期在老家找的,性格沉静,为人随和,把他和家庭孩子都照顾得很好,只是没读过多少书,两个人之间的差距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他的提升越拉越大的。但在部队那种有差距的夫妻太多,他也自然地习惯了那种差距。
他在大众舞场遇见的那个女人是他的舞伴。最开始是老师随便“指配”的,没想配合得非常默契,并且很快就碰出了火花。正是他最空虚最自由的时候,遇上那样一个婚姻不顺的女子,最老土的故事便迅速上演。与他的情况正好相反,她的老公是一个不爱上进也没什么特长的下岗工人,整天窝在家里却不能承担一点家庭的责任。当初结婚时只图了能嫁个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因为自己生在农村,便急于在城里站稳脚根,所以从一开始就有些勉强。
这样的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有许多共同话题,然后一拍即合,相见恨晚,一日三秋。然后她迅速带着女儿从家里解放出来,做起了与他长相厮守,永远到白头的美梦。如同初恋的少女一般,她等着他休了糟糠之妻再来迎娶她正式登堂入室。这时他们全家已经落户到了地方,单位都还不错,只是他是某部门副书记,老婆是医院保洁员。他的离婚请求遭到拒绝。老婆并没有大吵大闹,只是用沉默抗争,而且加上马上就要进入初三的儿子,他找不出更充足的理由狠了那条心。
女人可不愿意等得太久,步步紧逼。他刚到单位任职,还没完全站稳脚根,不能一下子把事情闹大,只能委迤周旋。她却不管不顾,一定要有一个明确的结果。马上就是奔四的女人了,一朝红颜老去感情褪色她就会竹蓝打水只落得孤单影吊,她经受不起那样的等待,更是焦虑。他有些悚然,有一阵子干脆躲了起来。她越发感到危机四伏,不顾一切找到单位,他向别人介绍是他妹妹,于是她的出入更是肆无忌惮。有一次他到下面的二级单位开会,得了信后她也直奔过去,就搬门卫的椅子坐在门口,一直等到他散会。那时谁也没有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异常。他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人家都当她是他乡下找他办事的亲戚,她长得极为普通,甚至比不过他那从乡下出来的老婆。
他们之间终于爆发了战争,他单方面提出了分手,她死活不依,并把一纸申诉书和许多合影照片寄到他的单位,还亲自打到他的办公室,说他玩弄女性不负责任。一时满城风雨天下大乱。上级领导找他谈话,语重心长地要他以工作家庭为重,注意影响,没想这话竟惹他无端火起,一把撕掉领导从信封里抽出的那些照片,提起椅子要跟领导火拼:“我就想这么活,惹着谁碍了谁?!”
这样的结果是让他免去了所有职务,去了另外一个单位做了一名普通的办事人员。不过他似乎看得很淡,一副轻描淡写的神情,谁也没有从他脸上看到一点点失落。家里依然风平浪静,只是儿子成绩下滑得厉害,不得不留了一级。就在别人都以为他和那女人早已一刀两断时,传来他和那女人在外面买房同居的消息。真不知那已经反目成仇的两个人,后来又是怎样走到一起去的,想着还是有那无法了结的情缘吧。
——世界很小。我在朋友儿子的生日宴上碰见他,他非常坦然地跟我打招呼,以那女人的合法丈夫的名义。那时才知道那女人是朋友老公的表姐,他早已以合法的表姐夫身份跟她一起出现在各种场合,并告知所有的人他们已经登记结婚了。而且他对她非常关爱,让人觉得她的那场战争真的赢得非常漂亮。不过我不止一次下班时在单位大院碰见他还回着原来的家,而且听同事说为了养着两个家,工作以外他还在乡下老家种起了香菇木耳,城里乡下两边奔波,新家旧家两处操劳,他究竟活得有多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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