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直都是一个很努力的人。一直以为所有的努力都能得到回报。
19岁那年,那个没有多少人情味的道班班长说:我们今年的通讯报道任务是在市里的报纸上至少发一篇稿,不能完成任务你们几个年轻人的奖金都得捂紧点。
我心里很是不屑,但脸上一点也不显山露水。我的处女作就在那一年发表,然后那个道班的名称跟我的名字一起被小城里许多人知道。那时我是那么自信和沉得住气,现在依然怀念。
我一定要回城。我时常坐在道班房外高高的围墙上看外面的行车和闲人。夏天的时候我戴着宽边的大草帽,从低低的帽沿下看见墙头爬满我亲手种下的扁豆和丝瓜,白色的花黄色的花一簇一簇紧紧地开着,竟也有淡淡的香气,蝴蝶和蜜蜂都来了,兴奋得晕头转脑的。在那个乡下道班工作了三年之后,我想我再也不能那样浪费青春了。
于是眼也不眨地扔掉那工作,父亲气得暴跳如雷:我到报社去找你们总编要人去!
我铁了心和他一倔到底:你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要那样的生活。
那个夏天雨水真多,有一次把城里那个设计得极不合理也是唯一的立交桥都给淹了,一辆大货车赶巧就泡进了水里,熄火了,水齐了窗玻璃。我提着红色的裙子跟着电视台的男记者一起淌进深水里,一直泡到抽水机把桥洞里的水都抽干以后才撤离。很多年以后在一次会议上遇见那个当年扛摄像机如今已是副台长的人,他还在由衷的佩服。
我以一个不知多少流的小报记者身份去采访一个漂在京城的三流歌手,冒雨跑了三次,最后在她父亲的家里采访了她。那篇《。。:回家的感觉真好》的采访稿最后被作为教材摆上了市内另一家报社的会议桌。那两家报社现在还是死对头,但当年为了我的那个采访稿受训的记者编辑们,个个都对我很真诚。
后来我终于放弃了那份得来不易的工作。也许那是一份我最喜爱也最适合我干的工作,但我在两年之后选择了突然离开。不仅是为了父母的愿望,那时家里都知道我已经把那个工作干得很不错,而且他们也无法为我找到更好的工作。但10年前的用人机制太死板,身份界限很严格,待遇报酬也有很大的差别。虽然并没有觉得不公平,但也有小女子渴求安定优越的愿望。所以在我有了一点小名气原单位召我回去进机关时,我立即辞职了。总编突然得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真的太忽略你的感受了。为什么从来不提一点点这方面的要求呢?”
今天我看见80年后的大学生们一进单位就不断提出住房加薪等各种各样的条件时,就会想起如果当初我怎么样今天又怎么样这个问题来。不过我总相信有所得必有所失这千古不变的道理,我觉得生活大致还是比较公平的。
后来我的工作一直很稳定,我自己也很尽力,虽然挫折和磨砺也不少,但我认为我所有的努力付出都得到了同等的回报。而且大家都说我幸运,养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儿子。但是我觉得我活得很失败,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失败。每一次回过头去看以前走过的路,眼里总有一些酸楚的东西。每一次朝前去看以后将要走下去的路,心里也全是酸楚。因为这一路走过来,全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努力;而且一直走下去,也仍将是我自己一个人去努力。每一次在最需要的时候,不管多艰难,总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年少过度自信时总觉得一切都能够自己独立去解决,现在偶尔力不从心时却又死要面子处处固守着自尊,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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