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后来蓝殷挤上一列开往省城武汉的列车。人很多,都带着很多的行李。蓝殷很容易地就挤上了车。因为她除了随身背着的书包以外,什么也没带,在人群里穿行很是利索。而且她居然还抢得一个座位。反正没买票,等别人找来了再起来,蓝殷开始真那么想的。但列车开出很久以后也没有人来找座位,蓝殷心里一边惴惴的,一边有一点点庆幸。
面对面的六个座位坐着的除了一个军官带着妻子和一对儿女以外,就是蓝殷和旁边的一个黑瘦的女孩了。那一家四口也是女孩子大一些,一家人亲密热闹的样子让蓝殷很是羡慕。蓝殷一家走出去应该也是这样让人羡慕的情形,蓝殷不止一次听别人对母亲说:“你们真有福气啊,儿女双全,而且女儿灵俐乖巧,儿子聪明懂事,真是难得!”但是记忆里总是母亲一个人拖着他们姐弟在赶路,父亲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偶尔在一起时也是严厉地做出一家之长的姿态来,蓝殷甚至没有放松地笑过。
泪水在蓝殷的眼眶里转了又转,终被用力咽了回去。对面的妇女开始跟旁边的女孩子说话,那女孩一直吞吞吐吐的似有难言的心事。于是那对夫妇非常关切地问道:“你这么出门你家里大人知道吗?”
女孩摇摇头就把头低下了。
“你一个人出过门吗?”那男人立即显出职业敏感来。
女孩又摇摇头,然后不再出声。蓝殷悄悄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我们是一样的”,还没拿给那女孩检票的就过来了。蓝殷心里直打鼓,但表面极为镇静,目光定定地看着窗外,连眼睛也没抬一下。听那军官对检票员说:“我们是跟列车长打过招呼的那一家。”
“你的票拿出来看一下!”蓝殷依然没有抬头,似是深深地沉浸在窗外的风景里了。但她眼睛的余光看见检票员并不是冲着她,而是对着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女孩依旧低着头,毫无目的地翻着自己的挎包。
“她跟我们是一起的!”对面那妇女说话了。检票员满腹狐疑地说了一句“好象说没有这么多啊”,然后看也没看蓝殷就走了。可能在他们看来,蓝殷一定更像是军官一家里的了。
那一家在接受过女孩的感谢之后,很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了蓝殷。蓝殷不想说感谢,那样就暴露了自己没买票的事实,这让蓝殷觉得很丢脸。所以她宁愿不与他们的目光交接,依旧只看她的窗外。女人对蓝殷的做法明显不满,轻轻对丈夫说:“怎么把她也看成是我们一家的了。”
“没事,没事。都一样。”男人倒很大度,但蓝殷想不出他的那句“都一样”又是什么意思。
蓝殷始终没有跟那对夫妇说过一句话,乘他们打盹的间隙,蓝殷把纸条悄悄递给了女孩。女孩看过以后,犹豫了好一阵子问蓝殷:“下车后你有地方去吗?”
蓝殷摇头,问道:“你呢?”
“我去黄州。我在那边有亲戚,看看能不能找到。”女孩停了停又说:“你要是真的没想好去哪儿就跟我一起吧!”
蓝殷不知道黄州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不过那个女孩在那个地方有熟人,应该比去别处容易立身一点。这么想着蓝殷就答应了。所以火车到站后她就跟那女孩一起下下了车,然后又赶到长途汽车站去坐去黄州的班车。途中那女孩告诉蓝殷她叫菊,比蓝殷大了5岁,家住在邻县山区,上她们县城比到蓝殷县城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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