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知录卷二十一,此卷以讲述诗歌为主,兼及书画古文。主张诗歌创作要诗言志,要为时为事而作,反映民情民意;诗体代降,不必一味复古;诗主性情,不贵奇巧,不要以韵害意。
1、作诗之旨。“舜曰:‘诗言志。’此诗之本也。《王制》:‘命太师陈诗以观民风。’此诗之用也,荀子论《小雅》曰:‘疾今之政以思往者,其言有文焉,其声有哀焉。’此诗之情也。故诗者王者之迹也。建安以下泊乎齐、梁,所谓辞人之赋丽以淫,而于作诗之旨失之远矣。”引唐自居易《与无微之书》曰:“年齿渐长,阅事渐多,每与人言,多询时务。每读书史,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
2、诗不必人人皆作。“古人之会君臣朋友,不必人人作诗。人各有能有不能,不作诗何害?”
3、诗题。古诗往往不重视题目。“古人之诗,有诗而後有题;今人之诗,有题而後有诗。有诗而後有题者,其诗本乎情;有题而後有诗者,其诗徇乎物。”
4、古人用韵无过十字。
“诗主性情,不贵奇巧。唐以下人有强用一韵中字几尽者,有用险韵者,有次人韵者,皆是立意以此见巧,便非诗之正格。”
5、诗有无韵之句。“诗以义为主,音从之。必尽一韵无可用之字,然後旁通他韵,又不得于他韵,则宁无韵。苟其义之至当,而不可以他字易,则无韵不害。汉以上往往有之。”
6、五经中多有用韵。“古人之文化工也,自然而合于音,则虽无韵之文而往往有韵,苟其不然,则虽有韵之文而时亦不用韵,终不以韵而害意也。”
7、易韵。“《易》之有韵......凡卦辞之繁者时用韵......疑古卜辞当用韵。”
8、古诗用韵之法。顾炎武总的认为诗歌用韵要自然为主。
9、古人不忌重韵。
10、七言之始。“昔人谓《招魂》、《大招》去其‘些’、‘只’,即是七言诗。余考七言之兴,自汉以前,固多有之。”
11、一言。有一个字的诗句。
12、古人未有之格。“语助之外,止用四字成诗,而四字皆韵,古未之有也”。
13、古人不用长句成篇。“古诗有八言者.....则不过一二句而已。有九言者......然无用为全章者,不特以其不便于歌也,长则意多冗,字多懈,其于文也亦难之矣。以是知古人之文可止则止,不肯以一意之冗、一字之懈而累吾作诗之本义也。知此义者不特句法也,章法可知矣。七言排律所以从来少作,作亦不工者。何也?意多冗也,字多懈也。”
14、诗用叠字。“诗用叠字最难。”
15、次韵。“令人作诗动必次韵,以此为难,以此为巧。吾谓其易而拙也。.......严沧浪《诗话》曰:和韵最害人诗,古人酬唱不次韵,此风始盛于元白、皮陆,本朝诸贤乃以此而斗工,至往复有八九和者。”
16、柏梁台诗。顾炎武首先指出这首七言联句诗是托名汉武帝与臣下的伪作。
17、诗体代降。“三百篇之不能不降而楚辞,楚辞不能不降而汉、魏,汉、魏之不能不降而六朝,六朝之不能不降而唐也,势也。用一代之体则必似一代之文,而後为合格。诗文之所以代变,有不得不变者。一代之文沿袭已久,不容人皆道此语。今且千数百年矣,而犹取古人之陈言一一而摹仿,以是为诗,可乎?故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似则失其所以为我。李、杜之诗所以独高于唐人者,以其未尝不似,而未尝似也。知此者,可与言诗也已矣。”今日新诗之窘境,则以其太无规矩。
18、书法诗格。似不以特重七律为然,引文曰:“自唐人之近体兴,而诗一大变,後学之士可兼为而不可专攻者也。近日之弊,无人不诗,无诗不律,无律不七言。”又曰:“七言律,法度贵严,对偶贵整,音节贵响,不易作也,今初学後生无不为七言律,似反以此为人门之路,其终身不得窥此道藩篱无怪也。”
19、诗人改古事。
20、庾子山赋误。以下诸条讲古人诗赋之中的事实性错误。
21、于仲文诗误。
22、李太白诗误。
23、郭璞赋误。
24、陆机文误。
25、字。“春秋以上言文不言字......《说文》序云:‘依类象形,谓之文;形声相益,谓之字。文者物象之本,字者孳乳而生。’《周礼》:‘外史掌达书名于四方。’注云:‘古曰名,今曰字。’《仪礼·聘礼》注云:“名,书文也,今谓之字。”此则字之名自秦而立,自汉而显也与?”“三代以上,言文不言字。李斯、程邈出,文降而为字矣。二汉以上,言音不言韵,周容、沈约出,音降而为韵矣。”
26、古文。“古时文字不一......一器之铭三见而三不同。自唐以往,文字日繁,不得不归一律,而古书之不复通者多矣。”
27、《说文》。“自隶书以来,其能发明六书之指,使三代之文尚存于今日,而得以识古人制作之本者,许叔重《说文》之功为大,後之学者一点一画莫不奉之为规矩。而愚以为亦有不尽然者。”
以下举了若干例子勘正《说文》之误
28、《说文长笺》。批评万历末吴中赵凡夫宦光作《说文长笺》的错误,“适当喜新尚异之时,此书乃盛行于世。及今不辩,恐他日习非胜是,为後学之害不浅矣,故举其尤刺谬者十馀条正之。”
29、五经古文。认为“诸经古文之亡,其已久矣。今谓《五经》皆有古文,而玄宗改之以今,岂其然乎?”
30、急就篇。“汉魏以後,童子皆读史游《急就篇》。.....书家亦多写《急就篇》......自唐以下,其学渐微。”
31、《千字文》。千字文有二,萧子范、周兴嗣各有撰。
32、草书。考证汉孝武时诏即已用草书。“盖小学家流,自古以降,日趋于简便,放大篆变小篆,小篆变隶。比其久也,复以隶为繁,则章奏文移悉以章草从事,亦自然之势。故虽曰草,而隶笔仍在,良由去隶未远故也。右军作草,犹是其典型,故不胜为冗笔。逮张旭、怀素辈出,则此法扫地矣。”顾炎武不赞成草书,他举了几个例子,如北齐赵仲将学涉群书,善草隶,虽与弟书,字皆楷正。云:“草不可不解,若施之于人,似相轻易,若与当家中卑幼,又恐其疑,是以必须隶笔。”又如唐席豫性谨,虽与子弟书疏及吏曹簿领,未尝草书。谓人曰:“不敬他人,是自不敬也。”或曰:“此事甚细,卿何介意?”豫曰:“细犹不谨,而况巨邪!”又引《旧唐书》:“王君廓为幽州都督,李玄道为长史。君廓入朝,玄道附书与其从甥房玄龄,君廓私发之,不识草字,疑其谋己,惧而奔叛。玄道坐流隽州。”以此说明“夫草书之衅乃至是邪!”
33、《金石录》。顾炎武书中多处涉及古代彝器铭文。
34、铸印作减笔字。
35、画。“古人图画皆指事为之,使观者可法可戒。”引《王维传》:“人有得《奏乐图》,不知其名。维视之,曰:‘此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好事者集乐工按之,无差,”顾炎武的美术思想是比较重视写实和反映教化的,他认为“自实体难工,空摹易善,于是白描山水之画兴,而古人之意亡矣。”
36、古器。引《容斋随笔》谓:“彝器之传,春秋以来固已重之”,但毁隋平陈以平陈所得古器多为祸变,悉命毁之;金海陵王也诏毁平辽、宋所得古器,为古器之销亡而可惜。顾炎武又讲他自己“读李易安《题金石录》,引王涯、元载之事,以为‘有聚有散,乃理之常;人亡人得,又胡足道?’未尝不叹其言之达。而元裕之作《故物谱》,独以为不然,其说曰:‘三代鼎钟,其初出于圣人之制,今其款识故在,不曰永用享,则曰子子孙孙永宝用,岂圣人者超然远览,而不能忘情于一物邪?自庄周、列御寇之说出,遂以天地为逆旅,形骸为外物,虽圣哲之能事,有不满一吷者,况外物之外者乎?然而彼固未能寒而忘衣,饥而忘食也。则圣人之道,所谓备物以致用,守器以为智者,其可非也邪?’”其实,我觉得二者都有一定的道理,自积极的角度当然是备物致用,但如果失去时,也不必过于沮丧,这也是中国人儒道兼用的人生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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