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吴语》：夫差辞曰：“天既降祸于吴国，不在前后，当孤之身，寔失宗庙社稷，凡吴土地人民，越既有之矣，孤何以视于天下！”夫差将死，使人说于子胥曰：“使死者无知，则已矣；若其有知，君何面目以见员也！”遂自杀。

《史记·吴太伯世家》：（王夫差）二十三年十一月丁卯，越败吴。越王句践欲迁吴王夫差於甬东，予百家居之。吴王曰：“孤老矣，不能事君王也。吾悔不用子胥之言，自令陷此。”遂自刭死。

《史记·越王勾践世家》：句践怜之，乃使人谓吴王曰：“吾置王甬东，君百家。”吴王谢曰：“吾老矣，不能事君王！”遂自杀。乃蔽其面，曰：“吾无面以见子胥也！”

再次为《越绝书》：

《越绝书·越绝外传记吴王占梦第十二》：范蠡左手持鼓，右手操枹而鼓之，曰：“上天苍苍，若存若亡？何须军士，断子之颈，挫子之骸？不亦缪乎？”吴王曰：“闻命矣！以三寸之帛，冥吾两目，使死者有知，吾惭见伍子胥、公孙圣，以为无知吾耻生。”越王则解绶以冥其目，遂伏剑而死。

再次为《吴越春秋》：

《吴越春秋·夫差内传》：越王复瞋目怒曰：“死者，人之所恶。恶者，无罪于天，不负于人。今君抱六过之罪，不知愧辱而欲求生，岂不鄙哉？”吴王乃太息，四顾而望，言曰：“诺！”乃引剑而伏死。

《吴越春秋·勾践伐吴外传》勾践怜之，使令人谓吴王曰：“吾置君于甬东，给君夫妇三百余家，以漠王世，可乎？” 吴王辞曰：“天降祸于吴国。不在前后，正孤之身失灭宗庙社稷者。吴之土地民臣，越既有之，孤老矣，不能臣王。”遂伏剑自杀。

以上记载，较可靠的当然是《国语》和《史记》，《越绝书》和《吴越春秋》都偏向越国，记述也多文学化，更属野史性质。其中《越绝书》和《吴越春秋·夫差内传》将夫差写得懦弱无耻，被迫自杀，也不符合夫差一生的性情。而比较《国语》与《史记》，则司马迁大家之风范立现，文字简练而传神，尤其是《吴太伯世家》所记夫差之言：“孤老矣，不能事君王也。吾悔不用子胥之言，自令陷此。”话语虽委婉却决绝，是落魄英雄苍凉之气。读之让人感慨不已。我最欣赏“孤老矣，不能事君王也”此九字，欲为之泪下。金圣叹点评武大“兄弟去了”四字：“何其烂漫淋漓，天文弥至也。”也可用于此语之点评。司马迁最能体会英雄之性情。夫差虽刚愎骄横，却不失为英雄，勾践阴骘狠毒，不可同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