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麻药的手术
(2013-09-09 15:5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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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针麻醉文革时期新兵生活军事 |
分类: 记忆 |
从军纪事
没用麻药的手术
这是当兵头一年,大约是四月份的事儿。记得当时还是穿着棉衣,宣化那个地方冷,四月份还得穿着棉衣。
那个时候,新兵训练结束有了个把月,已经开始了报务训练。 “背电码”的日子刚过。说起背电码,为此,还挨过赵班长的训。刚接触莫尔斯码,为了增强记忆反应,要看着数字,读出点划来,就是背电码,这是一个正常训练过程。但那个时候人都有点“假积极”,除了正常的训练课,很多人天不亮,就到室外有灯的地方去背电码,算是给自己加码吧!山东兵就不说了,北京兵里,也有一些人经常天不亮,就起床到外边去背。我和WXT等人,都属于比较“木”的人,不是训练上“木”,而是在表现方面比较“木”,不知道除了完成训练任务外,还应该表现得更积极一些。觉得能够跟上“霍老头儿”(当时的报务训练教官)的要求了,就用不着加练。记得一次起床后一看,宿舍里基本上空了,赵班长坐在床边冷言冷语地说,“不用看了,人家都出去背了”。弄得我们非常尴尬。
那个时候,报务训练已经开始学发报,开始打点了,收报也能够收个三四十,四五十的样子。一天的晚饭过后,一位山东的战友,拿出家里刚寄来的花生,大家都吃了一点。睡觉前,我就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也没有当一回事儿,熄灯号一响就睡下了。但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肚子是越来越疼。大约十一点的时候,肚子疼得已经受不了了,一个没忍住,哇的一下,把晚饭吃的东西和那点花生,都吐在了床边地上,全班也都给弄醒了。睡上铺的鲁哥,下了床,帮助把吐的东西给擦了。赵班长赶紧到营部卫生所,把卫生员给找了来。卫生员来看了一下,说是有点发烧,没事儿,给了点药就走了。大家也就都睡下了。但是夜里,肚子痛得厉害,实在没法忍了。和赵班长讲,不行,还是疼得厉害。当时班长也就没再找卫生所的人,直接把我送到了101医院。当时101战地医院,占用了原来通信兵学院的教学楼,离我们营的宿舍也就一公里的样子,都在一个大院里。班长和一位战友是陪着我,走着去的。
还算是幸运,101医院的大夫,一位年轻的女大夫,样子也像是一位实习医生,没有给误诊,当时就诊断是阑尾炎,收了住院。
印象中,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第二天上午,也没有什么复诊,没有拍X光片,似乎也没有什么抽血化验。直接安排去备皮,下午就手术了。
当天下午,护士过来,让把衣服换了,换了病号服,就是那种跟囚犯穿的差不多的条纹衣服,外边套着一件大衣,就进了手术室。进了手术室,把衣服都脱光,光着身子躺在一个窄窄的、凉冰冰的手术床上,被蒙上了一个带窗口的单子。这单子不像是盖被子,而是像“裹尸”,把两个胳臂都给缠了进去,根本动不了。感觉有点冷,也顾不上说这个事儿,因为没有人搭理你,都在忙。我头顶的位置,有一位女护士,和我说了几句闲话:什么别紧张呀,没有什么事儿呀。这个时候,来了一个推着一个小器械车的大夫。什么话也没说,就在我两个耳朵上各扎了几根针,并且接上了低频电源。这到没感觉什么意外,因为那个时期,流行扎耳针,而且是电耳针。据说当时耳针把哑巴都治得说了话,所以各个军队医院也都流行耳针麻醉。尽管随着电流的起浮,耳朵上一阵阵的麻痛,但是比起肚子疼,比起已经被诊断的阑尾炎,治疗的小痛苦真是算不了什么,就算是体会一下这种神奇的麻醉手段吧!护士一边和我说着一些无聊的废话,一边也问我耳朵的感觉,她似乎可以调整电流的大小。
耳针扎上也就不到十分钟,听到两三个人端着盘子到了我床边,也觉得他们似乎把盘子放在了我身上。从小到大,没有住过院,更没有做过手术,对于在身上动刀子的事儿,都是听别人说。什么麻醉,什么没有痛感,什么不省人事等。所以听到大夫把手术盘子放到我身上的时候,还跟大夫讲:“等一等,我还没有睡着哪!”因为我觉得,不管耳针效果如何,起码应该在我没有知觉的情况下才能手术!
但是,不管我说什么,他们似乎都听不见一样,没有人回答我,也没有人停下。只是我头顶位置的那位护士在不停地讲,别紧张,别紧张。这个时候,感觉那个盖在身上的那个单的窗口部分被掀开,冰凉凉的东西在上面擦,他们在消毒。小护士一边用两只手扶住我的头,一边说着“废话”。我当时闭上了双眼,想让自己尽快进入睡眠状态。
突然,右下腹一股火辣辣的痛感,像电一样的触动了我,感觉到了刀割开了我的皮肤。当时我就惊叫了起来:疼!疼!我想伸出被缠住的双臂,抬起手来,但是还没有等动,就被按住了。这边护士在安慰,那边手术的大夫也讲,忍着一点,一会儿就好。说虽在说,但是主刀大夫手没有停下,接着第二刀,第三刀都割了下去。我感觉肚子已经被他们切开了,刀口火辣辣地疼!他们把手伸进了我的腹腔,在搅,在找我的阑尾。术者和旁边的人还在交流着什么,接着,又一下火辣辣的刀割,他们把创面向上又开大了一些,向下也开了一些。突然一下,在刀向上的一刻,我感觉耳朵上的电针都轰的一下痛了起来,就大喊了一声:“耳朵疼!”手术的人立刻停了下来,又向我确认了一下,并把刀放到那个部位再试了一下,当时感觉耳朵又一次地轰痛起来。手术大夫和旁边的大夫似乎交流了一些什么。他们似乎在确认,耳针麻醉的效果。
很快,他们找到了那条发炎的阑尾。切下之后,我头顶位置的护士还用止血钳夹着,让我看了看。发了炎的阑尾,有无名指大小的,红红的,像一条软软的大虫子。伤口缝合的时候,已经不那么疼了,不是麻醉起了作用,而是相比起刀割来讲,针缝算不了什么了。
手术完成之后,护士让我穿上了衣服,问用不用把我推回病房。当时还算是逞强,说我能走。在护士的帮助下,走回了病房。
当兵几年,从来没有受过大的外伤,最大的伤痛,可能就是在医院这几刀。不能说耳针麻醉只是一个传说,但是亲身的体验是,耳朵与腹部某些部位有神经关连,但是,扎上耳针并不能让人麻醉。没有觉得被止痛了。
回到病房里,一天都没有起来。第二天,管病房的老护士,(记得姓王,当时是一位老姑娘,大约有二十六七的样子,现在这个年龄没结婚的姑娘太多了,但是那个时候,她可能就算是大龄了,而且比我们可能大了快十岁了。)拿来一副床单、被套,交给我,说让我换上。我躺在床上,头都没转,一句话都没说,随手就扔在了床里侧。因为当时,手术的刀口还在疼,而且两天也没有怎么吃东西,懒得说话,懒得动。王护士只是埋怨了两句,没再说什么,就和病房里的其它病人说话去了,没再理我。
第二天晚上,病房里又住进了一个阑尾炎,他是直接做完手术后住进来的。记得似乎是一个河南兵,像是一个没有几年军龄的“老兵”。听他讲,他也是没有麻药的手术。对于手术期间的表现,他似乎很在意。他和我讲:“我一声没吭,把叼在嘴里的手巾都咬烂了!”军人嘛,这点疼都不能忍吗?我也是军人,但我没有忍,有什么可忍的,疼就是疼!应该告诉他们!
之后几天,除了正顿饭之外,还吃一点流食,其实真是没有什么,也就是点牛奶饼干,面包之类的东西。记得发流食的护士是位姓尚的护士,个子挺高,长得漂亮。人一有点优点,自视就高。尚护士对谁说话都是那么随便,笑着个脸,拿谁都不当事儿,开玩笑,说俏皮话。
我住院的时候,WXT因为脚部感染,也在101医院住院。不过他因为病比较轻,还经常拐着个腿,回连队去训练。他住院的那个病房特别的大,有二十来个病人,都是外伤。其中有一个病人,部队刚通知他提干,可能高兴过度了,两个人闹着玩,一个追,一个跑。没想到前面一个大坑,停不住,跳到坑里,一条腿的胫骨开放性骨折。这个人是个乐天派,可能天生就爱闹。我去病房看WXT的时候,他知道我是阑尾炎手术,就架个双拐,故意坐到我面前做鬼脸。腹部手术后,不能笑,一笑,腹肌一动,伤口特别的疼。之后几天,这个家伙每次见到我,就不停在做鬼脸,甚至追到我的病房里,给我做鬼脸,弄得我好不难受。
前前后后大约也就是一周的时间,我就出院回了连队。记得手术拆线是我回到部队后,又去的医院拆的线,是王护士给拆的线。当时她还逗我说,有点疼,实际上都拆完了,也没有什么感觉。之后几年时间,和王护士打过很多次交道。她人真是特别好,负责任,有爱心,真拿我们这些人当小弟弟看待。
耳针麻醉,并没有起到麻醉的作用,疼还是一样的疼。我算是体验了一个没有麻醉的手术,这也算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特点。那个时代是一个疯狂的时代,那时候还流行打鸡血,喝红茶菌,流行扎针炙,扎耳针。人逃脱不了自己生存的时代,人也必须承受那个时代的洗礼,不管是好的坏的,一切都必须承受。好在手术还算是成功,几十年过去了,什么毛病也没有落下。这有赖于当时年轻,身体好,也有赖于当时大夫们的认真态度。那个年代,人们在有些方面已经疯狂了,失去了理智,失去了辨别能力。但那个时候的人单纯直白,待人真心诚意,对工作也是极端负责,这却是不容否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