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观众的回应

刚子前些时候出品了一部电影，动静挺大的。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前十八九年出的十来部作品，都是铺垫，都是为了这部作品做的准备。话里话外的是，即便前些年的一些作品很成功，也远不如这一部。可见他对这部作品的重视。

说起来，刚子算是一个成功人士，十几年来，折腾了不少的卖座片子，甚至话都说到，我不拍电影，中国人看什么呀！那气势，在中国，电影导演除了他，没谁了。真不把老谋子，凯歌等人看在眼里。但是，前些天，在听到不少批评他这部作品的话语之后，他的傲劲又上来了，说从来不把观众当成上帝，那意思是，拍电影不去迎合观众，只表达自己的想法。这也许是真实想法，也许是为了回应电影的批评。但是，咱们作为观众，听了这话，自然感觉上是有些不舒服。哪是呀，谁也不愿意被忽视呀！老一辈艺人都知道观众是艺人的衣食父母，您怎么就那么狂哪！合着我们花钱看您的电影，给您捧场，是让您逗着玩！不过，不舒服归不舒服，人家艺术家有自己的想法、说法也是他的自由。艺术家说出不把观众当上帝，也算不得过分，艺术家嘛！如果没有点自己的主见，真是永远也成不了事。

但是，事儿得两说着。一个说艺术价值。从这个意思上讲，一般观众确实代表不了什么，很多人看电影，就是看一个热闹，有些人爱跟风，起哄。大多数人的鉴赏水准不高，卖座的片子未必是好片子，真正的好片子，真不一定卖座。这谁都知道。当然，艺术品的艺术价值是埋没不了的。当世的人们不认识，后世也会被挖掘出来。十九世纪的画家梵高，生前一部作品都没有卖出去，一生穷困潦倒，但是后世人们发现了他的艺术价值，他的作品作为人类艺术的精品，会长久地流传下去。这是艺术的价值。

另一种价值自然就是商业价值。从商业价值上讲，您就得有观众缘，您得让观众认可。直接讲，你就得卖座。这年头，谁都得生存，拍电影也好，搞话剧也好，都不是画家、作家那种自己一个人钻到屋里自己弄，就能够成的事儿。您一要花钱，钱少了还真不行，特别是搞电影，那是花大钱的事！小制作难得有影响力，所以还得靠投资人给你花钱。二就要靠卖座往回挣钱。得挣钱回报投资，你自己也得赚钱。说您刚子算是一个成功人士，不就是这些年，靠着那些搞笑的电影，靠着您的冯式幽默赚钱了嘛！所以，这年头，谁也别空谈高尚，谁也别空谈什么道德、人性、人文价值。说直了点，谁也不是天生的大款，挣不来钱，再说您是大牌导演也白搭。在当下的中国社会，挣不着钱，都一边去！所以呢，还提醒一句，您还真别不当事！

要说起来，能够把这两点都结合起来，那叫皆大欢喜，那是多好的事呀！比如说卓别林的那些作品，真是既叫好，也卖座。老头子死了多少年了，他的作品隔三差五的拿出几部片子放一放，还是那么叫好叫座。说起来，有些片子可也是拍了八十多年了，不管是拍摄技术，还是片子生产的工艺，与当今都不可比，但是艺术精品还是精品。可能刚子当初弄这部作品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即是一部积攒了自己几十年心血的艺术精品；又是一部赢得了广大人民群众衷心喜爱的作品；当然，还有一点刚子心里一定也在那里盘算过了，这是一部以沉重的历史唤醒中国人民的真实情感，唤醒中国人心中的良知的作品。（这话说出来，我都感觉沉重，这事太大了，包袱太重了。）

当然，后面这一部分是替刚子说的，人家话里可没有这么直接讲。不过，真正的艺术作品，必须反映出人性，必须印证出一个民族，一个历史阶段，人最本质的一些东西。这是艺术的本质。没有这个条件，您就别谈艺术了，技术水准再高，什么三递、爱卖磕死，都没有意义，视觉效果再佳，就如同《2012》，也不过是一个娱乐片。还别说人家《阿凡达》，人家片子里贯穿着人类的正义。所以人家詹姆斯·卡梅隆，可不仅仅是玩技术的。不过，说到这个艺术标准，对于当下的中国人来讲，那要求似乎有点高了。如果真是一个小品，一个小的艺术片段，反映一个小的良知、某一种人性似乎还有可能，当下有些作品也能够达到这个水准。但是，大的作品，反映一个民族，一段历史，特别牵扯到当代中国历史，甚至近代中国历史，那还真是有难度，有太大的难度。说句难听的话讲，就中国当代、近代的历史，历史学家，思想家都没有真正弄清楚的事儿，让一个电影作者，一个小说家来担当，那真是要求过高了。艺术家还真是超越不了。也别谈什么限制问题，如同有些人在哪里乱叫：你为什么不拍1962！这话，就是没头脑的叫板，生让刚子往墙上撞，好自己看热闹。实际上，真正能够对中华民族的民族性有深刻的反省，对这二三百年的历史有清醒的认识，说哪一段儿，都能够有典型性，民族的灾难总有同一性，真不在于说哪一段儿。问题在于，我们整个民族当下都没有搞清楚，我们悲惨的历史究竟悲惨在什么地方！哪一部分民族性把我们自己引向了这条轨道。

说到底，艺术家，特别是一些文学、电影、剧作家真是很难超越历史，生存的环境，限制的他们的眼界，限制了他们的思维。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他们没有机会。外国有作品可以借鉴，外国有历史可以对比，但是，外国是外国，中国是中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文化难于复制，一个民族的历史，只有本民族的人真正觉醒了，才可能有深切的认识。也许会有极个别的人，能够超越历史，在这个民族还没有觉醒之前认识到这一切，但是，那种人，对于一个民族来讲，真是几百年出一个，我们这个时代，也许真没有。

回过头来说刚子的作品。您努力了，成功不成功就随它去吧！这种大的历史题材，不是这个时代该弄的事！您和您的剧作者，也还都是凡人，还是回去玩您的娱乐题材，回归幽默，挣您的大钱，逗您的观众！真正的历史责任，真不是您能够担当得了的，也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能够担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