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公共汽车

这几天看到一则治理北京交通拥堵，鼓励市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报道，下一子勾起了记忆之中几十年前，北京公共汽车的印象。人老了嘛，当下的事记不住多少，但早年间的许多事儿，却还有印象。

说起五六十年代，那个时候北京的公共交通事业算是发展得已经比较好了，市区、郊区的大概有那么几十条线路。有的线路十来分钟一趟车，有的线路二十分钟、半个小时有一趟车。那个时候除了年、节的，车上都不太挤，不是不挤，而是没有像现在这样，把人挤得跟像片是的。主要是那个时候，车虽然少，但坐车人的不那么太多。一是当时北京市民少，流动人口更是少。那年头，哪有什么旅游的！到北京来办事的，看病的也没多少。那个时候人出远门都逮有介绍信，谁能满处瞎跑呀！而且那个时候经济也不发达，即便是北京人，大部分人都是住在离工作地点比较近的地方，稍远一点就每周，每月回一次家。像当时我们学校的老师，他们离家也不过十几公里，但大部分都住宿舍。为什么哪？那个时候，人们挣得少！一张两三毛钱的汽车票，够穷百姓一天的生活了。一斤棒子面九分钱，一斤标准粉一毛八分四，算一算，坐一趟车值不值？人穷，所以坐车的少。

印象中，早先的公共汽车大都是那种大鼻子的，像猪式的。乘客的车箱里只有一个门，既不是电动的，也不是气动的，就是售票员负责拉动的。到站了，售票员把挡板一翻，把门拉开；开车前，售票员再把门推上，把挡板放下，挡板是防止开车的过程中门溜开。那个时候的汽车，也不知是汽油的还是柴油的，反正爬个小坡，屁股后面都突突地冒黑烟。在介绍王铁人的电影里，看到过公共汽车上面背个大煤气包的画面。这种背着煤气包的公共汽车，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差不多都见过。但是时间很短，没有多长时间就不见了。那种大鼻子的汽车淘汰之后，公交车的车型就和现在的车差不多了，像个长面包。汽车的门也变成前面各一个，都是气动的了。发动机都内置了，也就是在司机边上有一个大包。发动机后置，也就是放到车尾，那都是近些年的事了。那个年代，北京还流行过一阵子带拖车的公交车，前面是主车箱，后面再拉上一个没动力的车斗，也安排着一个售票员。

早年间的汽车大部分是靠人力来发动，也就是开车前要摇，用一个大长铁棍，插到汽车发动机前，用力的把发动机打着。如果汽车走半道熄火了，司机也还要到前面去摇。到六十年代，或者说六二年或六三年的时候，公共汽车基本就都用电发动了。为什么有这个印象哪？因为我们学校附近有一个汽车总站，平时总停着不少的汽车，那个时候，在总站停车场上总放着一些黑黑的箱子，实际上就是汽车电瓶。那个时候，不懂什么叫电瓶，但是看见两条线一碰能够打出火花来，感觉很好奇。这对当时正处于淘气年龄的一帮子学生来讲，是极大的诱惑。所以经常在司机和工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去哪捣乱，故意地拿住一根电线去碰另外的一个电极，听那个拍拍的声响，看那白闪闪的火花，很是兴奋。当然，拍拍声一响，马上会传来，“干什么哪，小兔仔子！”这帮子学生，则扔下电线，撒腿就跑。

那个时候汽车上的座椅都是木条的，车上的座位多，站位少。车箱地板也都是间隔着铺着木条，印象中《十万个为什么》还讲过，为什么公共汽车的地板要间隔着铺木条，据说这样可以防止尘土因为汽车的摇动和人们的踩踏而飞扬起来。那个时候，一是汽车行驶的道路不好，有颠簸。二是人们走的路大都是土路，鞋上总会粘有不少的尘土。现在的公共汽车，车箱内的地面都是平整的了。大约在六四年六五年的时候，北京进口了一大批捷克生产的公共汽车，一下子似乎上了档次。好像都是柴油车，动力很足，而且车上是皮的软椅，坐着的感觉好多了。那个时候，北京还没有流行沙发，没有几家有沙发，所以汽车上的软椅，很有人缘，有的时候为了等着坐这种皮软椅，还真会让几趟旧车而不坐。

那个时代公共汽车司机和售票员都是挺令人羡慕的职业。就汽车司机来讲，那个时代可是一个技术活。早年间司机都是男的，技术活嘛，当然是男的了，女司机都是很多年后才有的事。那个时代的售票员大部分都是女的，而且大部分都很年轻。售票员是没有固定座位的，她们总是挎着一个皮夹子，后门下前门上，满车箱转着售票。当时售票员给我们留下最深的印象，是她们的语音风格。那个时候公共汽车上没有自动报站名的设备，到站都是由售票员报站名。当时似乎很流行一种低嗓音，像捏着鼻子说话一样的口音，很流畅，很有调儿。当时我们学生还会故意拿这种腔调来开玩笑。想起来，售票员的那种腔调确实怪怪的，可能这样会省嗓子吧！

回想起那个年代，车虽少，坐车的人虽少，但是公共汽车却有很多人性化安排。那个时候，汽车的站版不像现在，只有站名，没有线路。那个时候，公共汽车的线路被是按照地图标在站牌上，各个站的方位，在哪拐弯，整个线路的行车方向，都标得很是清晰。那个时候的站牌杆已经是水泥的了，上面涂着黄红（好像还有黑色）间隔的油漆。特别一点是在一人多高的地方，有一个缝隙，藏着一个插板，上面是固定轴，可以掀起，向里面一推，就垂直固定住了，上面一行字：末班车已过。当末班车到每一个站的时候，售票员都要走到站牌杆前，把这个插板掀起来了。第二天头班车再把它放下来。

现在回想起那个时代的画面，在寒冷冬季，路上空荡荡的，那种昏暗的路灯下（那个时代，路灯还都是25瓦，顶多45瓦的白炽灯，高高地在 四米多高的杆顶，只能照亮下面的一小面地方）。孤零零地竖着一个汽车站牌。当一个下班稍晚的人，疲惫地走到站牌前，看到那个末班车已过的牌子时，很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