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西之“和”

船 夫

2008年的奥运会在中国北京举办，开幕式上亮出一个大大的和字，亮出了中华文化的精粹，更亮出了中华民族的骄傲和自信。我以为中华文化的最高精神用一个字表达那就是和；用两个字表达就是中和；用三个字表达就是中和善。

于是我开始了和文化的重视，当读到公元前774年《国语·卷十六·郑语》的解读，曾为郑氏祖先而高兴，这个解读是比孔子(公元前551—公元前479年)早200多年。通过冶炼、烹饪、音律、婚姻、赋税等对和做了细致的分辨和深刻的解释。史伯与郑桓公的对话说“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他平他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裨同，尽乃弃矣。故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调口，刚四支以卫体，和六律以聪耳，正七体以役心，平八索以成人，建九纪以立纯德，合十数以训百体。出千品，具万方，计亿事，材兆物，收经入，行姟极。故王者居九姟之田，收经入以食兆民，周训而能用之，和乐如一。夫如是，和之至也。于是乎先王聘后于异姓，求财于有方，择臣取谏工而讲以多物，务和同也。声一无听，物一无文，味一无果，物一不讲。”

之后又看见《春秋左传·昭公二十年》晏子(公元前578—公元前500年)解读和与同的意义：“齐侯至自田，晏子侍于遄台，子犹驰而造焉。公曰:‘唯据与我和夫!’晏子对曰:‘据亦同也，焉得为和?’公曰:‘和与同异乎？’对曰:‘异。和如羹焉，水火醯醢盐梅以烹鱼肉，燀执以薪。宰夫和之，齐之以味，济其不及，以泄其过。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君所谓可而有否焉，臣献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谓否而有可焉，臣献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无争心。故《诗》曰: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嘏无言，时靡有争。先王之济五味，和五声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声亦如味，一气、二体、三类、四物、五声、六律、七音、八风、九歌，以相成也；清浊、小大、短长、疾徐、哀乐、刚柔、迟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济也。君子听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故《诗》曰：德音不瑕。今据不然。君所谓可，据亦曰可；君所谓否，据亦曰否。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接着再对中国文化和的源流进行梳理，发现许多的经典都谈及和的概念。《易经·乾第一》说“保合太和”；《尚书·虞书·尧典》“百姓昭明，协和万邦。”《尚书·大禹谟》说“正德，利用，厚生惟和”；《诗经·郑风·萚兮》：“萚兮萚兮，风其吹女；叔兮伯兮，倡予和女。萚兮萚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女。”

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二章》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孔子《论语·子路》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子思《中庸》说：“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综上所述，中华文化对于和的理解，有下面几个层次：一是指事物集中在一起，达到的一种相同状态，共性的事物的一种共同的本质、共同的路径、共同的目标。有饮食之和，琴瑟之和；阴阳、夫妻、身心之和；人与天、天道与人道之和；动力的和，理型的和，目的、方向、趋势的和；真、善、美的价值的大和；真理之和，规律之和，价值之和，精神之和；心与物之结构和，主观精神与客观大道一致性。

二是指事物之间的一种协调、和谐与共生的关系。和与同有不一样意义，和强调差异性，是不同的、相对的、对立的、矛盾的事物之间的和谐统一，并实现一种和而不同，相互促进，百花齐放，事物的发展容易出现繁荣兴盛、多姿多彩的局面。同强调的不是差异性，而是完全的一致性，同却容易整齐划一、单调雷同、缺乏活力生气而导致退化衰败。当然，和与同都有一定的意义价值，要在具体的时空条件之中去分析。

三是指促使事物向着良好、美好的方向发展的一种积极的努力，中气以为和，精神的和，行动的和，审美的和，创造的和。最高的和是人类通过努力，实现精神与未来的大美合一，是大美的现实。

以前以为只有东方哲学才讲和，后来阅读西方哲学，发现也对于和有着非常深刻的思考。赫拉克利特被称为希腊最早的辩证法奠基人之一，他说“组合是整体又不是整体，是聚集又是分散，是协调也相抵触。一出于一切，一切出于一。”这里面已经有了和的精神。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前322年）被称为最有影响的“希腊三哲人”之一，他继承了赫拉克利特的思想，并做了进一步的阐述。最近阅读《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二卷·论宇宙》，看见亚里士多德论“和”，他那种深刻的思想，与我东方的精神如出一辙，不禁喜出望外。他说“从多中求一，从相异得相同，接纳一切自然的和由于机会的东西。也许，自然喜爱相反的东西，且正是从它们中，而不是从相同的东西中，才求得了和谐，就像自然把雌与雄结合在一起，而不是使每对相同性别的东西结合一样；所以，最初的和谐一致是由于相反，不是由于相同。在这方面，技术似乎也模仿自然。例如，给画就是把白与黑、黄与红混合起来，才创造出与自然物一致的作品；音乐是糅合了高音与低音、长音与短音，才谱写出一曲不同音调的悦耳乐章；文法也是把母音与子音结合在一起，才从中形成了这门整体的艺术……整体（我指的是天、地以及整个宇宙）的组成也是如此，单一的和谐秩序是由最相反的本原混合成的……宇宙中最相反的本性彼此谐和地聚在一起，从而从它们之中，保证了整体的稳定。”

现代科学对于和，也作了深入的分析研究。《红楼梦》说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但科学认为人成为人，不只是一种元素，还得是多种元素的和，氧为65%，主要元素还有碳、氢、氮、钙、磷、钾等10余种，占人体质量的99.95%，组成人体的微量元素甚至有50种，占人体的0.05%。没有这样多的元素的“和”，就生长不出丰富多彩的人，这天地的精华、万物的灵长。由是引起人类的畅想，将不同的元素和在一起，比列恰当、组合得体，让它们互相协调促进，就会出精华的事物。

系统论也阐述了和的深刻内容，认为一个系统要保持长久的活力和生机，不断地发展壮大，就要不断地向大世界而和不同的物质能量。一个人的生长是这样，一个团队的成长也是一样，不同长处的人在一起，取长补短，互相激励，就会和成强大的智慧和力量。

著名社会学家、人类学家、民族学家、社会活动家，中国社会学和人类学的奠基人之一费孝通，他在对于社会、人类和民族广泛的研究之后，1990年在“人的研究在中国——个人的经历”主题演讲时，总结出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这也是一种和的新型的理论，被认为是处理不同文化关系的十六字箴言。

大爱哲学对和的意义也作了深刻的思考，认为和有三个重要的意义：第一义，强调和是一种大爱，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和动力，要努力寻找到这一个动力本体，让人和世界发展更好、更和谐。和的精神与矛盾发展的精神不一样；和考到事物的差异矛盾，但是强调化解矛盾，使差别缩小，之后形成一种合力，朝着一个美善的方向努力。

第二义，和有一种最高的价值意义，人类认识联系，寻找规律，追求真理，走向目标，通过人与物向未来的和谐发展之道，达到完美的和，实现人类永久的自由和幸福。

第三义，和也是大心、大爱的实践，是与外在世界一种物质、能量和精神的交换；和是外部世界的，也是内部世界的，还是内外世界的，但主要是内部世界的，通过内在主体的和，最后实现社会、自然和宇宙的大和。

天下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事物，这些事物有矛盾的一面，也有统一的一面，往往在低层面是矛盾的，在更高的层面事物就统一了；而且一旦把大矛盾的事物统一了，就是一种大事业、大成就。比如汉族与少数民族统一了，就形成中华民族；而中华民族与世界各民族统一了，黄种人、白种人、黑种人都成为一家，地球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命运共同体。希望我们团结一心，互相支持，共同奋斗，一起将和文化推向更高的境界。

当今世界到处是对立、对抗、仇视，有许多的竞争、斗争、战争，整个现象世界到处是不和谐。人类要实现全人类的和平与自由，必须对和文化有深刻的认识，之后才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和是中华民族的伟大智慧，和给我们历史上的家庭和社会带来了安定和繁荣，和的精神必将给世界和人类提供解决矛盾的方法，给天下带来福音和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