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歌真和他的明圆学校

记者：于美红

　　走出北京地铁四号线的终点站安河桥北，便立刻感觉到这里已经远离了市中心。安静，空旷。虽然道路宽广，车流却三三两两。远远望去，甚至能看见一座座山包相连。
　　其实，随着城市化发展，这里已被别墅区占领，新建起的豪华别墅区掩映着等待拆迁的平房以及被夷为平地的大片土地，百废待兴。平房区的破败不堪和别墅区建筑的豪华、私家车的高档混在一起，看起来极不和谐。这就是北京最早的打工子弟小学明圆小学就座落在这里的一片平房区。
　　今年是张歌真创办明圆打工子弟小学的第十六个年头，这期间张校长和他的明圆小学经历过被敲诈勒索、被关停等事件，当然更多的还是他们继续办学的希望。如今，他们依旧在城市化的风雨中艰难地前行着。

被城市抛弃的人
　　1991年，张歌真看到北京某大学的招生信息，便从山东老家跑到北京。六年后，他从吃不饱肚子的求学者变为了学校的管理人员。以为已经在北京立住脚的张歌真满心欢喜地把孩子、家人接到北京。随后，他被孩子入公立小学的高昂赞助费吓傻了眼，于是明圆小学诞生了。
　　明圆小学所在的平房区大部分为京外打工人员租住。早点摊、自行车修理铺、小澡堂、路边台球摊、一片低矮的群落和这里人们的生活形态像是小镇缩影。不同的是，这里的所有孩子以及他们的家庭有着近乎相同的背景：无法负担高昂的公办小学赞助费。如此的尴尬让这些为这座城市提供生活起居保障的人们，成为被这个城市遗弃的人。
http://www.5xue.com/magazine/magazine201104/magazine201104/picture/actor1_clip_image002.jpg　　刘燕下午四点半开始站在走廊上，等六岁的儿子放学。工作一天的刘燕未来得及脱下工作时穿的污迹斑斑的白袍子，看到儿子从教室中走出，她露出笑容整整孩子的衣衫，带他回家。对她来说儿子能有学上已经万分知足，即使教室因为无窗而阴暗，学校因为拿不出钱装修而墙壁斑驳，甚至孩子的将来仍不知在何方。
　　我在的那个下午，看到很多个“刘燕”。当然，每天，“刘燕”们都会等在学校门口，等在学校庭院。有的人看到孩子满心欢喜，有的人领着孩子麻木离去，更多的孩子则是自己步行回家，走出校门消失在货车经过后飞扬的尘土里。

“打工子弟学校不该有”
　　“从九五年办学的第一天，就有个梦想，打工子弟学校退出历史舞台，完成历史使命。中国只要有一所打工子弟学校，有一个学龄儿童没享受到义务教育，就违反了义务教育法和公民宪法；同时，打工子弟学校又不该有，这是违法的表现，义务教育法和宪法也规定了。”
　　这个呼吁张歌真像是背台词一样一口气说完，同样的内容他曾向其他媒体和身边的同僚疾呼过太多次，他盼望这些孩子的教育能有个公平的解决。
　　2002年国家教委出台指导方针，提倡创办成高质量、低收费、平民化的民办学校，取代打工子弟学校。当时这条政策像是一盏明灯，为明圆的将来照明了方向。然而如今近十年过去了，学校的性质以及政府的支持依旧未出现改变。
　　“地方政府政策不明朗，忽明忽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没有一个稳定的指导方针，这是最苦恼的。义务教育经费无法落实，老师没有享受与公办学校的同等待遇，学生升学没有出路。”张歌真介绍，“这是目前打工子弟小学面临的最严重的难题。”
　　“温总理视察北京打工子弟学校就写下‘同在一片蓝天下，共同努力共同成长’，去年胡总主席在海淀视察打工子弟小学，当着市委书记的面，说北京一定要解决好流动儿童上学问题。”领导人对打工子弟小学的关心让张歌真抱了很大希望，“可是至今仍没有变化。”
　　对于政策，即明圆小学生存在的关键因素，张歌真的把握越来越小。

回家
http://www.5xue.com/magazine/magazine201104/magazine201104/picture/actor1_clip_image004.jpg　　七岁的李凡领着弟弟走在放学的路上，回家要穿过别墅区和公立小学校，到另一片低矮平房区去。别墅区的道路宽广，两个渺小的孩子走过公立学校，“XX第一小学”的名字用烫金粗字写在学校高大的围墙上，只是里面的世界李凡和弟弟一点也看不到。李凡拨开一颗糖放进弟弟嘴里。
　　“我妈说进去要两万，还是得要我妈的干妈帮我们，不然要五万。”李响指指高墙，弟弟不喜欢那颗糖又吐出来，她小心地用纸帮他包好。
　　“你想去吗？”我问。
　　“不想，那里没有我的伙伴。”
　　走到马路的尽头，我看着李凡领着弟弟拐进小路，走进放佛被这个城市遗弃的破败的角落，似乎那里才是他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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