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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一)

(2011-03-27 22:3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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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

由得林洛斯

杂谈

分类: 妖孽都市老实人

夜篇 老实人

你睁开眼睛看不见真实

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挣扎

然后他欢迎你来到最漫长的黑夜

                                                                ——  由.得林洛斯

  
  如果李泉按往常的习惯去坐公共汽车,估计就不会遇见这个奇怪的算命的家伙,如果他没有选择抄近路回家,他就不会拐进这条小巷。
    很多事情,看起来是巧合,可能却是注定的。
  他被一件外套从后面蒙住了头,然后脑袋上立刻挨了重重一记。正要叫痛的时候,肚子和腿弯那里又受到袭击,他本能跪倒下来。
  应该有三四个人,对方一言不发,对他拳打脚踢。他痛得嗷嗷乱叫,整个胡同就回荡着他的哭叫声。这样的情形持续了一会,他已经蜷在地上抱住头成一团烂泥,那件外套突然被拿开了,他的鼻子里终于可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但是迎接他的是刺眼的光芒,对方手上拿着手电筒逼近他的脸蛋,对着他的眼睛直直射来。片刻以后,好象有个人招了招手,那些人悄无声息地离开。
  手电筒的作用立刻产生了,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无法立即适应,他艰难想看清楚那几个背影,但是却看不清楚,眼前全是亮斑。
  但是那件外套的气味他已经记下了,是一种廉价小吃店的特有的油烟味。自己做在的大学有很多男生不愿意在食堂吃饭,而选择了外面三元一份的小炒店,所以很多男生身上长年累月是那条布满小吃店的小巷里特有的油烟味。
  他的嘴角破了,有几处地方火辣辣地疼。那些兔崽子真是可恶!扎了他的轮胎还不算,还要袭击他!也许扎轮胎只是一个步骤而已,鬼知道放学以后他们跟着他走了多久了。
  他满怀沮丧,蹒跚步子着回到自己和女朋友合租租的房子。女友这几天公司派她出差,所以他都是回父母家和父母一块吃的。但是今天被人修理成这个样子,回到家又不知道怎么和父母解释,想想还是回自己住的地方比较好。一路上怕认识的人看见他狼狈的样子,专找没人阴暗的地方走。但是刚才的偷袭让他对阴暗的地方产生了阴影,内心的两种想法相互交战,他就在这种内心双避式冲突的折磨下回到了家。肚子竟然也不饿了。无所事事坐在房间里,伸手摸到手上一直握着的那枚铜板。是古代那种普遍可见的圆形方孔的黄铜板,只有一半。上面根本看不出年代,字迹和图案全部都被磨平了。这半个铜板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掰开的,因为连切口处都非常圆滑。
  
  一个小时前,正是今天下午5点半,大街上车水马龙。
  这种下班时间,打车是打不到了,所有的出租车司机都抓紧时间在这个时候交班。
  那些有私家车的人,现在也忙着在路上堵车,各种各样高中低档汽车在马路上不情不愿地排着长队。
  公交车倒是不堵,因为它们有自己的专线。但是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公车都象罐头一样塞满了人肉,那些人肉是蠕蠕移动的,罐头里面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好色之徒,他们的手在那些人肉中间穿梭,停留,想象力在人群中肆意淫乱,然后装作不慌不忙的样子离开。
  
  李泉无法把那些铁罐头里的人看成一个一个的人,他们的确就象一团一团的人肉,那些脑袋都象是随意摆放在上面的装饰品。他发觉今天下午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同寻常。今天下午的他,看什么都不顺眼,但是这难道是今天下午才这样的吗?这种情绪困扰自己好象已经很长时间了,只是今天下午才惊觉而已。又或者是那些念头让他脑中的时间无限延长了,其实只是一闪而过?
  他抱着手中的文件袋,没来由地觉得烦闷起来。下午那小子哀求的脸还历历在目,那脸上还带着青春痘的小子说:“求求你了老师,求求你就算了这次成绩了吧……我都快毕业的人了……”
  李泉对“老师”这个称谓相当满意,事实上他只是学校教务处的一个普通干事而已,管的是学生成绩。那些快毕业的学生经常因为这个来求他,但是他们不知道干事根本就管不了这些事情。下午那个学生来求他无非就是因为他的高数重修成绩不能算数,缺了高数的六个学分他根本拿不到学位证,所以来求他。
  不能算数的理由,不是因为他作弊了,而是因为他是念的是经济管理这个问题。这个大学的经济管理在他的那一届设置的是高数A级别要求,但是到了下一届就变成了高数C。他跟着自己的学弟重修,考试的时候也是跟学弟们一起考的,考出来的成绩只能算是高数C。
  “我和他们都是一个专业的,为什么不能算数?” 
  “那我没办法咧,”李泉低头看自己的文件,看也不看那个学生,“你应该和物理系或者土木系的人一起考试的,他们的才是高数A。”
  那学生气得冷笑:“我一个经济管理专业的学生,不和自己专业的人考试,却要和那些理科生一起考试。我重修的时候就是跟学弟们一起学的,考试的时候却要我和外系的人考?你们有没有逻辑的?”
  李泉不爱听了,他抬头算是看了那个学生:“你跟我吼没有用的,这个学校那么多人,光是你们一个年纪就有好几千。学校就是这样规定的,谁叫你要重修呢?你快点走!我还要工作呢!”
  那学生扭头就走,外面他的同学在等他。
  李泉听见外面等他的同学劝他说:“别和他一般见识,谁不知道学校教务处很多人都是靠关系进来的中专生大专生呀!他们仇视我们是理所当然的!好歹我们也是重点大学读出来的本科生啊!”
  李泉气得提高声音冲外面骂道:“你们说什么!有种你们进来!看我告到你们系领导那里去!”
  “哎哟,我好怕哟!”这次是个女孩子的声音,然后是嗤笑。那几个学生立刻走了,还有人说:“你看,就是这种素质的人在管着我们。简直要命!”
  其实要帮那个男生也不难,这种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反正不管修什么都是同一个专业的,要真有人追究也追究不到他这里——可是,他就是不想帮他,凭什么呢?这些让人宠大的小孩子,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尽了。
  基本工资六百块,加上补七补八,也就在那可怜的一千上下挣扎。在大学工作说出去是好听,他女友当初就是看中这个才和他在一起的。但是今年说到买房子这个事情,她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起来。
  今天是星期六,他本来自己买有一辆二手摩托车,但是下班的时候发现车轮被扎破了。
  那群学生的笑声好象还回荡在他的耳边,越发尖利,他恨恨地踢了一脚自己的摩托车,报警器立刻就象被娘们被热铁板烫了一下似地惊叫起来。


  公交车人太多,想打车却舍不得钱。女朋友炒股,自己的钱炒了不够还拿走了他的积蓄去炒,没有赚到钱倒赔了不少。因为本来就是穷人,越是指望靠偏门发财心态越是不对,然后就越穷。直到输到两个人精疲力尽以后,才知道什么叫不自量力。
  自不量力……世界上的可怜虫怎么那么多……看看旁边神情木然的行人,个个为了一口饭一铺床日夜奔劳。物价不停地涨,房价不停地涨,知识日益换代更新,社会这个大机器永远有把人们当做牛马一样驱使的严密体制。
  他从小就是个中不溜秋的人,出身中不溜秋,成绩中不溜秋,毕业以后找的工作也中不溜秋,找的女朋友也中不溜秋。按道理来说,社会里最不会感到焦虑的就是他这种中不溜秋的人,但是此时此刻他内心却非常焦虑。

  “满心……焦虑……的人……我喜欢……”
  好象蚊呐一般,根本判断不出那个声音来自何方。
  李泉站住了,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站住,就象急流中卡住的一枚石头,他的肩膀不断被人群撞击,夹杂着少许的埋怨。
难道是错觉?他摇头,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路过一个算命的摊子,那算命的是个戴黑帽子的男人。年纪多大倒看不清楚,只是看见帽檐下一堆大胡子。刚一走近,就闻见一股臭味,是那种混杂了过期食物以及体臭的味道。这种味道让这个算命摊子很容易让人误会是要饭摊,但是他前面明明摆放着一个牌子“看相算命”,旁边还放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没执照的药物和光盘,看来是多种经营并拢发展。李泉低头看着他,捂着鼻子就要走过去。
  那人突然微微抬起头,帽檐下露出一只精光四射的眼睛:“先生,我看你有麻烦了!”
  “我没钱。”李泉认为他要拉客,急忙摆手。
  
  “身为一个老师你是不能为人师表被学生欺压,身为一个男人,你绿云当头毫不自知。你欺上瞒下,想谋一口饭吃,结果却赔上老本。哎呀呀,你这个人真可怜……”
  李泉满腔郁闷正无处发泄,再也忍不住了,他指着那个算命的家伙大声吼道:“滚——”

  从小到大,李泉从来就没有在打架上赢过别人。
  所以他再怎么郁闷,再怎么丧失理智,他都只是对着那个算命的家伙疯子一样大吼大叫了一番以后,悻悻离开。
  他的吼叫吸引了很多人,那个算命的家伙的眼睛躲在帽檐下的阴影里,带着浓厚兴趣般看着他,等到李泉那行为艺术式的吼叫接近尾声的时候,他站起来,塞给他一样东西。
  “带着半枚铜板去找老实人。”他的声音是个男声,不老也不年轻,不难听也不好听,不象北方话也不象南方话,总之声音本身如同水过鸭背一样流过去了,只有内容停留在对方的大脑里。
  算命的人走了,围观的人也走了,只有李泉站在那里,以一种很可笑的姿态握住刚才那个人塞到他手里的东西。对方似乎算准他不会扔掉,事实上他也没有扔掉。宣泄过后他感到脑子一片空白,肚子也饿了,于是决定回去弄点吃的。
  
  ——接着,就是被偷袭了。


  他长叹一口气,然后把这个东西扔到了抽屉里。
  刚想关上抽屉的时候,他的脑子突然“嗡”了一下:等等!这是什么?他把脸凑近抽屉看了看,然后用手把里面的那个小东西拿了起来。
  安全套!这个牌子不是他平时用的那种!况且,他和女朋友早就因为钱的时候搞得两个人都很郁闷,躺在床上都不想说话,很久都没有用到这个东西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在抽屉里?而且只有一个?女朋友的暗示?是为他准备的?还是她自己的没有收好?
  他脑子飞速旋转,狐疑不定,然后犹疑着放了回去。女朋友黄莉最近出差去了,这几天应该是空屋子。他去厨房找锅想自己做点粥吃,但是一拿那个锅就觉得很沉,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是没吃完的皮蛋瘦肉粥。他用手指沾了点放嘴里,只有一点点馊味。
  李泉心开始跳,脑子里断断续续闪过几个念头:
  黄莉最擅长的就是做皮蛋瘦肉粥。
  最近天气热,东西不放冰箱很容易馊,粥起码也是昨天做的,放的时间不长。
  抽屉里有陌生的保险套。
  他跳起来去浴室去看。他们用的是电热水器,几天没人在,应该是断了电的。但是,那里的插头是插上去的,水是热着的。
  毛巾是湿的。地板还有几绺没有收拾好的长发。
  他越看心越跳,算命先生讥讽的话在耳边回荡:“绿云当头毫不自知……”
  黄莉在房地产公司做事。她家和李泉家一样,都是普通家庭。但是她相当精明厉害,就是她天分差点,不然早就攀上高枝了。
  小人物需要团结力量才能在社会上挣扎生存,社会中下层里,精明厉害的女性们继续斗智斗勇。黄莉过了25岁之后明白自己不太有可能攀上高枝,于是选择了安分可靠的李泉作为潜力股,期待他有鲤鱼跃龙门的一天。但是李泉自己心里也知道,她心里是不甘心的。李泉对她平时数落他不如谁谁谁的话向来听过就算,本以为是女人家的通病,但是没想到她真的付诸实践了。
  他感到头皮发麻,血直接往脸上冲。她早就对他不满意了,傍上了大款要和他拜拜了!
  
  突然听见楼梯传来高跟鞋的声响,这是老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就凭那节奏,他就知道是黄莉回来了。但是紧跟着她步子的,还有一个声音。
  李泉突然跳起来,一把关掉了灯,然后把脸紧贴在门口,眼睛对着猫眼往外望。
  楼道的灯年代久远,非常昏暗。但是他看见那个穿绿色裙子的女人上楼了,那熟悉的裙子,是黄莉最爱穿的。她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个人影,还没有完全从阴影里出来,李泉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就等着那人走到门口对面好让他看清楚是谁。
  突然黄莉的后脑勺朝着猫眼压了过来,整个人撞在门上发出闷响,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她绊了一交。但是随后他就听见她的压抑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呻吟还有喃喃的嗔怪声。
  “哦……”是男人的声音,还有吞口水的声音。
  隔着一扇门,李泉好象感觉到了自己女友压过来的重量,不,还有另外一个人的重量。他屏住呼吸,不让自己被发觉,一时间觉得紧张莫名,不知道是确切做何感想。
  “快进去……开门让我进去……”男人一说话就让李泉起了一身疙瘩。他的口音是带着很重的乡音的那种。也就是说,黄莉傍上的不是什么大款,而是某个出身低微,社会地位低下的浑小子!
  李泉紧张到极点的情绪在胸腔中剧烈交战,终于有种叫“愤怒”的情绪领先一步,从他胸口破茧而出。
  门后那对男女亲热了一阵之后,黄莉开始摸索钥匙去开门。李泉开始往后退,张皇四顾,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结果那个男人的手机及时地响了起来,他对着电话应了几声就匆忙和女人告别了。
  “今晚你会来吗?”
  “估计回不来,有点事情。你好好呆着,乖!”那个男人明明听声音就比黄莉要小,却做出一副大人样。但是黄莉却非常受用,撒娇了几声就放他走了。
  过了片刻,估计是目送他下楼,黄莉就开门。
  独自面对一个人让李泉镇静了不少。他为自己的慌张感到愤怒,明明偷人的是对方,偷的还是一个这样的人!他根本没理由慌张。他后退了几步,让黄莉毫无知觉地闪身进屋。
  她没有立即开灯,而是靠在门上长长叹了口气。那声叹气里包含了他从来没有见识过的喜悦,亢奋和幽怨。真奇怪,他一直认为她是一个俗气而精明的女人,之所以愿意和她在一起也是看中这点,难道她也有这样感性的一面?
  她依旧没有发现他,人从亮处进入暗处眼睛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他可以清楚看见她伸手起来摸了摸脖子,她却没有看见他的手握成了拳头。
  黄莉全身发热,身体还没有从刚才的激情中恢复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忍不住轻笑出声。那个声音落在黑暗的屋子里变如同水落如沙漠一样消失不见。她的笑容突然僵硬住没收回去。
  人有动物的本能,危险来临之时总是感觉特别强烈,特别是在黑暗中,视力不能胜任的时候。她感到屋子里似乎有个危险的东西在等着她,而且这个东西不远不近,就在她对面的地方!
  她本能去摸背后的电灯开关,但是伸出去的手腕立刻被抓住了,嘴巴也被人用手死命的捂住了!她眼睛骇然睁大,因为在手被抓住那一刹那,手指已经碰触到了开关,整个房间突然亮了起来。她回头看见死命抓住自己的人是自己的男友李泉!
  他捂住她嘴巴的手在发抖,他的面部肌肉有些许扭曲,这种紧张神情出现在控制方的脸上就显得可笑起来,她看清楚他的脸以后吃惊之余松了口气,随即又着些许怒气。
  ——小人物需要团结力量才能在社会上挣扎生存。她明白自己目前还只是个小人物,李泉也是小人物,而那个小子,连小人物都算不上!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看着李泉依然紧张得扭曲的脸,手劲似乎有一点点懈怠。
  她已经觉得有点透不过气了,不错,她会和他好好解释,但是他要是做得太过分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在李泉眼里,黄莉虽然被自己按住,但是眼神是由惶恐变吃惊,由吃惊变笃定,由笃定变不耐。
  她在他松开手之后会给他一大堆理由解释,她的口才向来比他好,她的解释会慢慢让他相信她这么做的确是有苦衷的,有道理的,就象她拿了他的钱,控制他的收入,生活里处处钳制着他一样。不,在她得到理解之后,她还会反咬一口,就为他这突如其来的暴力闹上好几天,每次吵架都会没完没了拿这个闹他。
  真可笑,居然会想着和这个女人结婚,居然会想着和这个女人过一辈子。
  
  他的手已经在无意识的时候,由捂住她的嘴巴变成掐住她的脖子。黄莉已经意识到了凶险,她开始极力挣扎,显示出隐藏在白领外壳下的凶狠本质。她张开嘴巴想呼喊,喊不出来,然后用力用手抓他的脸,用脚踢他,她的手脚并用,疯狂得让他愈加害怕,愈加害怕就愈加用力!
  其实,李泉本身刚开始是没有杀意的。他只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而已,假设他女友不那么凶狠反抗,而是流下忏悔的眼泪,那结局会不会改变呢?
  我们都没有办法回答这个假设的问题,因为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会再来一次。
  她已经动弹不得了,手脚瘫软了下来。
  李泉这辈子到现在都没有流过那么多汗。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双手会爆发那么大的力量。他看见在躺在地上的黄莉,自己也瘫坐在地上。第一次觉得,她那张脸,真丑陋……
  他别过了脸,感到自己的尿都快憋不住了,急忙冲向洗手间。没走几步,就发觉自己的裤裆已经湿了,一股骚味从下面直冲而上。他扶住洗手间的门,突然开始哭了起来。
  真他妈没用……
  真他妈没用啊……操!
  整整一个下午,就把一辈子要遇见的倒霉事全遇上了。

 


  这套房子的地段非常好,虽然是老房子,但是是精装修,家具,还有房东添置的一些家电。房子在一个小区内,窗口朝内,不受马路噪音干扰。当初租的时候,就觉得租金太便宜了点。
  房东说,这套房子是买来给自己女儿女婿结婚时候用的,但是没想到最后婚没结成,女婿临阵脱逃,一怒之下就低价出租。房东说过,如果你们不介意这套房子曾经见证过一对情侣的分手,那你们就住下吧,我看了也心烦,只想快点租出去。
  要租房子的是一对情侣,男的据说是大学里的教员,女的据说是房地产公司的白领。白领被租金的优惠和刚刚装修过的新气吸引住了,教员则被地段和安静的环境吸引住了,于是他们根本没有去想那个“见证情侣分手”的房子的伤心往事,当即付了一年的租金。
  房东收了租金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物业水电都已经协调好了,房子住了快一年了感觉还很安逸,这对情侣成天为生计奔波,没有时间去想这个房子那令人遗憾的往事,他们是年轻人,不迷信。
  要结婚没结成原因有很多种,可能是一方发生了变故,可能是本来两个人就不合适。老一辈装修了个房子在这里等着又有什么用呢?
  也许是结婚前那段时间男方突然消失无踪,也许是婚礼上男方握着另外一个女子的手转身便逃。那小白领偶尔想一下这个事情,想出好几种可能性,但是要感谢他们破裂的感情,成全了那么优惠的租房。不然,以这个价钱,只能在三环外租套房子,而且未必有装修的。这里什么都齐了,真好。
  小白领还在大学校园里穿着白袜子吃食堂的时候,好奇地问过一个姐姐要结婚的同学这样一个问题:“到底是先办婚礼再领结婚证,还是领了结婚证再办婚礼的呢?”
  要去当伴娘的同学把一口饭塞进油腻的嘴巴回答说:“应该是先领证再办婚礼的。但是女方都不太愿意太早领证,尽量能拖就拖,不然一领证什么都被男人吃定了,没反悔的余地了。”
  小白领当时含了一嘴饭没吞下,她想不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要拖着不领证?难道不怕男方反悔吗?为什么一领证就是女方被男方吃定了,不是男方吃定女方呢?
  为什么,女人都坚定地认为,处于被动地位就一定可以稳操胜券了呢?
  结果那位同学的姐姐婚没结成,买的伴娘服没派上用场。婚礼筹办期间,准新郎的一个女学生找上门,声称自己已经和这位教艺术的老师有了长达两年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女学生智勇双全,进退有度,不但拐走了准新郎,而且准新娘一直辛苦设计的新房也一并获走。准新娘闹到最后要打官司,无奈没有法律上的关系,结果只好败走他乡。
  这件事情对小白领震动颇大。结果小白领走上社会,审时度势,认为找男人还是应该找一个比较方便控制的比较好。女人如果不能控制事业,金钱,那控制一个男人也是成功的。
  小白领与小教员同居两年,小教员不但每月工资上交,而且在男女交往方便唯唯诺诺,除了能力差点,赚钱少点,基本还是合小白领的意。
  她就住在别人结婚结不成的新房里心安理得地计划着将来的投资和规划。
  没结成婚算什么呢?这种迷信在他们这种工薪阶层根本没有担心的必要。
  她这么想,小教员男友也这么想,但是楼下的看门大爷不这么想。
  
  这房子其实是一套实实在在的凶宅。它租便宜却一直租不出去,实在不是仅仅因为小两口结婚没结成的原因。
  看门的张大爷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小两口来看自己母亲装修好的房子,连被褥窗帘都装上了,就乐滋滋地要在这里先住上一晚。两个人都是年轻人,孩子心气,看见新鲜的就想先尝试一下。
  于是他们就拿了钥匙先住进去了。
  女孩子心里感激妈妈的体贴,男孩子感激女方的大方。
  他们不知道,那位精明的母亲一看这么好的地段,这么低的房价,立刻就把房子买了下来,根本没有问为什么这样的房子一直买不出去。
  后来,那天晚上,张大爷在门口纳凉,看着小两口进去了,然后轻轻叹息摇头。
  结果,那天晚上,女孩子和男孩子先后跑了出来。男孩子打了车一个人走了,女孩子不敢走,哭泣着在门口打电话给家里人快点来接她。
  之后,婚礼的事情就取消了。男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城市,据说是出国了。
  女孩子的母亲愤愤不平,追问女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女孩子只是哭,说不出话。母亲是个厉害的角色,不依不饶要去男方那边要个说法,但是女儿跪在地上不让她去。

  过了一段时间,母亲的神情由激愤变成了无奈,最后只留下叹息。她开始四处张罗着要把房子卖掉,没有卖家。她只好改变主意,把房子出租出去。
  出租的信息挂出去半年,租金越降越低,但是就是看的人多,没有人真正拿下主意租它。
  要怪就怪门卫的老张头多嘴,明明一把年纪神志不清了,还要来做门卫。每次有人来要租下它的时候,老张头都会在旁边多嘴。
  老张头六十多了,满头白发,让他做门卫其实就是管管收发室的事,做个样子而已。因为没什么其他要紧的事情,他就有时间有机会向来这看房的人不厌其烦地解释,为什么这个房子那么便宜,为什么小两口分手……最后听的人纷纷面色苍白地离开。
  
  ——那天女孩子跟着男孩跌跌撞撞冲下楼,男孩子却没有看她一眼,决绝打车离开。那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女孩子一个人不敢跑到街上,只好蹲在门卫室门口哭着给家里打电话。
  “请你们来接我……对,我一个人不敢回家……我害怕……他走了……屋子,不干净……”她一边说一边缩在老张头的门口,老张头从窗口看了她一眼,没做声。
  女孩子家人来了以后,惊讶而不解地扶走了女孩子,还怨恨地看着这个时候居然连个门都不打开,装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老张头。
  老张头喃喃说:“可怜,但是,现在不能让你进我屋子。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带点不干净的东西进来……”
  声音很小,但是女孩子听见了,停了一下,拉着家人要更快地离开。
  
  他们经历了什么?见到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老张头即使猜到几分,但是没有明说。
  他只是说,这屋子,属于这里评定最差的屋子。他说的评定,自然是指风水阴阳方面的。有人追问来龙去脉,但是老张头忌讳莫深,不肯明说。越是不肯明说,别人就越觉得可怕,越觉得凶险。于是,这个房子当然就租不出去了。
  
  房东,也就是女孩子的母亲当然恨这个老张头这张嘴,但是出于对某些事情的敬畏,她没有当面说他,只是心里暗暗祈祷这个老张头哪天快点下岗。
  可惜老张头身体倍棒,吃饭嘛香,一年到头坚守在岗位上风雨不改,很让人失望。
  结果,那天来了对小情侣看房子,老张头却突然病倒了。
  也许是不常生病的缘故,老张头病得来势汹汹,发了三天高烧以后又奇迹般地好了。他再次回到岗位的时候,发现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并且,已经住上了。
  房东那几天故意关机,生怕老张头说了什么那两个情侣反悔。但是,这次老张头却什么都没有说,那对情侣也住得相安无事。房东安心了,放心到外地去陪女儿了。
  小情侣住了进去,一住就是大半年。男的叫李泉,是某大学教务处的职工,女的叫黄莉,是房地产公司的一个小秘书。
  老张头什么都不说了,只是深夜的时候抬头看一看那个窗户。窗户用了遮光窗帘,有没有灯光看不出来。深夜的时候,会听见几句女孩子训斥男人的话,之后就很安静了。
  直到某天晚上,那个男的跌跌撞撞跑了下楼,那种恐惧绝望的神情老张头见过。
  他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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