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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生命的天空中,总会有一朵叫做死亡的乌云,在某一个时刻,飘过我们的头顶。
虽然,它也许还没有来临,但我们仍可以时时感受到它的阴影,就像,云倒映在水中。
“生存还是死亡”,哈姆雷特当年的苦苦追问,至今仍在我们的耳畔回响。
小的时候常常天真地想,希望自己所有的亲朋好友能够在同一个时间死去,然后,在另一个世界里共同生活。
当然,我并不知道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也许,就像现实中的彼岸吧?中间,隔着一条莽莽苍苍的江。
曾经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认为死亡离自己还有身边的人都很遥远,直到,我姥爷的离去。虽然已经在病榻上缠绵了多年,虽然已经是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了,但当他离去的时候,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现实。我曾一次次地去试探他手上的温度,直到彻底的冰冷,但我仍以为他会醒来,会像往常一样,说一声:给我一碗小米粥喝喝,或者是:给我捶一捶腿吧!然而我最终还是明白了,这已经是一个奢侈的愿望。
当时只道是寻常。
再后来,同龄好友庆刚的去世让我更真切地感受到生死的距离有时竟如此之近。当我获知他死亡的消息时,正是一个冬天的下午,当时,我正在剪手中的报纸,那一天,应该跟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朋友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当我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庆刚的死讯时,甚至有些木然,因为总觉得这不会是真的,前几天还言笑宴宴的好友,怎么会说走就走呢?当我站在庆刚的遗体前,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时,我听到旁边的人在幽幽地叹息:“人都死了,叫他也听不见了。”然而我叫他,正是因为我以为他还会听见,正是因为我不相信他的死亡。我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恶意的玩笑,不!是恶毒!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常常会忘掉庆刚已离我而去,有的时候吃完晚饭,便会信步走到他家的楼下,然而这个时候我才会意识到,这里已经没有我要找的人了。
正如博尔赫斯说的:你的别离像大理石般确凿。
至亲好友的死亡,就意味着你不可以再见到他的音容笑貌,不可以再跟他发脾气、使性子,不可以再跟他促膝聊天,不可以在听他的唠唠叨叨……这是一种生命不能承受之空,这种空,让我们的心隐隐作痛。
随着年龄的增长,生老病死渐渐地见得多了,有时候就难免会联想到自己。我不知道我的死会轻如鸿毛,还是会重于泰山,也许,没有人能说的清死亡的重量。
我也不知道自己将在哪年哪月哪一个处所,以一种怎样的方式死去,于是便常常会设想自己的“死亡方式”,有的轰轰烈烈,有的诗意浪漫,呵呵,当然,也有的惨不忍睹。直到有一天,我在无意中读到了德国诗人莱纳·玛尔科夫斯基的《假如我只剩下一年时间》:
不作环球旅行/追逐那每天升起的/朝阳/不去童年故园/采撷那形形色色的/目光/我将停留在我得到这一消息时/偶然停留的/地方/读我正在读的书/我想/并且把同一段音乐继续欣赏;
说什么/如果我让我的脸庞/最后一次沐浴/成熟李子散发的芬芳/我将会产生/比先前更深邃的思想/我对此表示怀疑/我也不信/到时候我会对你和别人更加公正;
恐惧不应使我/伪造自己的历史/死亡来临时我理当/穿着平日常穿的鞋子/唇上漾着惯有的/忧伤的/微笑。
当时,我被这貌似平静的字句后面所流淌着的强大力量所震撼,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从容赴死”吧?能够像赴一场宴会那样从容地对待死亡,是我能够想象得到的最绅士也最体面的死亡方式。就像,《泰坦尼克号》上的那几个乐手。
当然了,在能活着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地活着。人生苦短,所以更应珍惜。哪怕人生只有88个琴键,我们也要弹出无限的乐章来。
如果能这样的话,生存或者死亡,就都不再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