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元钱的最后归宿

前几天回老家，正赶上哥哥的岳父耿叔去世。

耿叔今年78岁，身体一直很好。去年大年三十，耿叔没事，在街上闲逛。黑龙江的冰雪路面，被车轧过，滑得跟镜子一般。耿叔一没留神，摔倒在地。两个乡亲见了，忙将他搀回家。回家时，耿叔还能行走。但渐渐的，两腿开始发麻，不听使唤。二十天后，终于瘫痪在床。随后，耿叔的身体每况愈下。到半月前我回去时，竟已不治。

耿叔临去世前的一周，用哥哥的话说，是一直在摆弄他那点钱。老人没啥积蓄，儿子女儿给的零花钱，这个十元那个五元，一点点积攒的，共280元。人走了，钱没法带走，怎么安排这些钱，成了耿叔临终前要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

耿叔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我嫂子是耿叔的二女儿。耿叔一直跟二儿子住在一起，瘫痪之后，屎尿都在炕上，儿子媳妇爱干净，喂饭喂水没问题，擦屎接尿就不太靠前了。另外三个女子不在本村住，哥哥嫂子离得近，就承担起了擦屎接尿这项“艰巨任务”，只要有时间，俩人就过去侍候老人。

也许是哥嫂的侍候感动了耿叔，临去世的前三天，耿叔把哥哥叫到身边，拿出50元钱，对哥哥说：“姑爷，拿去喝酒。” 耿叔听力不太好，哥哥把钱放回耿叔兜里，趴在耿叔耳边大声说：“留给你孙子吧，喝酒钱，我有。” 耿叔便嚷：“不要就不要呗，那么大声干啥！”翁婿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对着笑。

临去世的前两天，耿叔把我侄子双叫到身边，拿出全部280元钱：“拿去花。”其实，相对双这个外孙，耿叔原本更喜欢孙子小鹏的。小鹏与双同岁，对爷爷也不错，但擦屎接尿这些“脏活”坚持不干。耿家三姐跟我说，有一次，双和小鹏一起陪耿叔唠嗑。唠着唠着，俩人发现耿叔表情不对，掀开被子，发现耿叔便溺在褥子上了。小鹏对双说：“你在这等着，我去找你妈收拾。”开车便走。等接嫂子回来时，双已经刷洗完毕。也许，是这点区别让耿叔感情的天平逐渐向双倾斜了吧。双没有接这钱：“姥爷，这钱给小鹏吧。”

去世那天上午，耿叔已经说不出话来，但神智很清醒，那280元钱一直放在身旁。大女儿说：“给你二儿子吧。”耿叔摇摇头。三女儿说：“给小鹏吧。”耿叔还是摇头，眼睛却瞅着嫂子。嫂子叹了口气，说：“爸，这钱我先给你包起来。”耿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当晚9点50分，耿叔去世。嫂子把那卷钱，塞到了耿家二哥的口袋里。耿叔最后的那280元钱，终于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