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春

文：布衣布舍 2009.1.22《北京青年报》

    “那个关云又来了，”上周六，哥哥打电话来，“给爹妈撂了一袋米，一桶油，十斤粉条，估摸着得四百来块钱的东西。”我立即给关云回电话，没人接，大概手机没带在身边。

    认识关云是在2006年夏天。那天，同事平找到我，说他正帮一个患白血病的女孩张罗捐款，每天在博客上公布收到的捐款情况。但下周必须到四川出差，要我帮他更新一周博客，更新捐款情况。

    患病女孩叫蓉蓉，8岁，漂亮，活泼，身体一直很好。忽然有一天发起烧来，养父母带她到医院检查，结果让他们大吃一惊，白血病！当地医院治不了，养父母只好带着蓉蓉进京，到儿童医院治疗。专家会诊后说，办法只有一个，做骨髓移植手术。但骨髓移植手术费用极其昂贵，最理想的情况也得三十几万。养父母将房子抵押出去，所得的钱，也只够一个零头。

    主治医师和平是好朋友，平从他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便在博客里写了多篇文章，并通过私人关系联系媒体，呼吁好心人捐款，帮帮孩子。因为有媒体报道和呼吁，那次捐款很成功。蓉蓉顺利做了手术。

    我和爱人到儿童医院看过蓉蓉一次。在病房门口，我们看到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就是蓉蓉的养父关云。聊起来才知道，关云和我是老乡，同县，距离我老家70公里。我和爱人走时，给他留了500元钱。

    蓉蓉最终还是走了，离开了这个充满温暖与爱的世界。故事到这里本来也该结束了。

    2008年春节前，也是哥哥突然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叫关云的来看爹妈，给撂了一袋大米和一桶豆油。问平，平说，关云给他捎过豆油和榛蘑。在宁波张罗捐款的梅雪也说，关云过年过节总要打电话问候，还寄过东北特产。我想，关云是在回报大家的帮助。

    没想到，关云今年又带着东西，去老家看望我父母。傍晚，电话通了。

    “没啥，你离得远，我替你看看老头老太太。”关云说。我说：“别再破费了，你还要买房子呢。”关云说：“房子没问题，当时等钱用，押给了朋友。朋友心肠好，现在还让我住着。我有工资，还做点小生意，过两年钱攒够了，就还给他。”

    由于怕引得关云伤心，聊天时，我极力避免提到蓉蓉。可说到工作时，关云还是把话题转到了蓉蓉身上。

    他说：“蓉蓉病得最重那会儿，单位催我回去上班。孩子也知道情况不好，舍不得我走，看着我收拾东西，眼泪一串一串地掉。我这心里呀，跟刀割的一样，难受，但又不能不回去，没了工作，将来还债都成问题。我那个恨呀，单位也不差我一个，这些领导怎么就不长心，不替我考虑一下呢？当时的想法就是回去把他们全捅了。”

    “但一想不行啊，我这样干了，你们怎么办？人家说你们成百上千人都是瞎子，帮来帮去帮了个杀人犯。咱再没良心也不能这么干啊。” 关云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好在，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想想，也不能怪单位。给孩子治病，我一年半没上班。现在哪儿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能给这么长时间的假，已经很不容易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老家？”关云问。我说：“七八月份吧。”关云说：“我到火车站接你。”我说：“好啊，到时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心里还真想回老家了。我之所以每次都选择夏天回去，一是春运期间车票太难买，再就是黑龙江的冬天太冷。然而此时，我分明感到，那冰天雪地里，弥漫着浓浓的暖意。是啊，春节都快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