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偷蛋婆
文/白水人

   http://s8/mw690/49e66ca7gx6BxtsIxZJf7&690  月亮从东山顶上升起来，银光透过树荫，送进窗户里，递到了床前。林东摸着妻子平坦的肚子，满脸疑惑说：“我们结婚都一年多了，你肚子怎么还没有反应，是不是遭偷蛋婆偷了？”妻子举起婆娘捶，假假的给老公胸前一锭文，以示教训。

    说起偷蛋婆，我想起了去逝的奶奶。奶奶在世时，总要自己喂几只母鸡，说平时烧点烫喝烙点葱蛋饼吃，卖点盐巴钱儿，手头方便些。她每天把母鸡饲弄得好好的，还给取了名字，麻的叫麻花，黄的叫黄花，如果有其它特征突出的，叫王妃或者嫦娥的都有。奶奶养鸡很细心，每天早晨都要把手伸到鸡屁股下去摸蛋，摸到有的就把母鸡盖在鸡窝里，等它下了蛋，一阵欢唱后，才把它放出来，然后奖励一把谷子。

    旧历三四月，正是鸡们下蛋的好时节。那一年时节刚到，几只鸡就比起下，那只叫王妃的母鸡竟然下起了双黄蛋。这可乐坏了奶奶，于是对它有了偏爱，每回撒谷子时，就多奖励它一点。许是鸡们看不得，觉得不公平，一只叫麻花的母鸡闹起了情绪，竟半个月不作贡献。它还弄虚作假，占到鸡窝不下蛋，等奶奶端一搪瓷碗谷子来了，它就从窝里跳出来，咯嗒咯嗒撒欢。奶奶最看不得这种下假蛋的行为，不下蛋还邀功，真是气煞人也。她一脚把它踢开，说等我给你把偷蛋婆剪了，你就好了。

    我不懂什么叫偷蛋婆，以为偷蛋婆像观花婆什么的，用点巫术，附在母鸡身上，变魔术一般，就把母鸡的蛋变跑了。我给奶奶说：“偷蛋婆把蛋偷了，你去要回来就是，怎么能动刀，还要剪，万一弄出人命或者鸡命来了怎么办？”奶奶看着我天真的样子，笑岔了气，一阵咳嗽，眼泪都出来了。奶奶告诉我，偷蛋婆是长在鸡屁股上的刺，书名叫品脐，母鸡长了这个，蛋就被它偷吃了。

    鸡上竟长这等奇异的东西，应该剪。奶奶找来一把剪刀，叫我去逮麻花。麻花长了偷蛋婆，活蹦乱跳，惹事生非，还与一些不三不四的公鸡打情骂俏，远没有那些下蛋鸡正直温驯。我把它从坡上撵回来，堵到磨子下才把它逮住，有只公鸡想英雄救美，被我一脚踢下了保坎。奶奶把麻花抱在怀里，抓住它的“辫子”，拔开它尾巴上的羽毛，只见鸡屁股尖上长着一个颜色呈暗黄的疽。奶奶指着疽说：“你看你看，这个偷蛋婆都长大了，吃得饱饱的，不知道它偷了多少蛋。”说时迟，那时快，奶奶手起刀落，咯嚓一声，剪掉了那个作怪的偷蛋婆。奶奶剪掉那根肉刺，挤掉那些蛋黄似的汁，然后一丢手，把麻花放掉。麻花抖抖头上的“辫子”，梳理下羽毛，迈开步子咯咯走了。

    麻花剪了偷蛋婆，自身做了检讨，知耻而后勇，在一个月内，竟一口气下了十五枚蛋。下了十五枚蛋后，它就不下了，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我以为它又长了偷蛋婆，就去把它抓来，学着奶奶的样子，要给它剪掉那根搬弄是非的肉刺。奶奶说，看情形，它不是长偷蛋婆，而是想做妈妈了。麻花哮喘起来，羽毛蓬松，成了抱鸡壳。奶奶给它一只脚上套一只破鞋，让它走得十分艰难。奶奶说，麻花是精神病，这种情形就得这样治。我看在麻花下蛋有功的情份上，就给它解了套，为此奶奶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一天吃闲饭管闲事，没事还不如把书读一肚子。之后，奶奶找来一个底子烂穿的背篓，把麻花关在沟边的堰水里，像法海关白娘子一般。

    麻花被关了三天三夜，奶奶才把它放了出来。看样子，麻花头脑清醒了，又精神焕发起来，坚持每两天下一个蛋，将生活扶上了正轨。从那以后，我学会了剪偷蛋婆。前年，老家大势喂鸡，搞起了林下养殖。哥哥打电话来说：“兄弟，你好久没回来耍过了，抽时间回来耍下。回来了，我捉两只不下蛋的鸡来炖，尝尝味道，看林下散养的鸡和饲养场圈养的鸡，味道有啥区别！”

    听到哥哥要炖不下蛋的鸡，我急了，忙说：“哥，不下蛋的鸡是长偷蛋婆，你把标记做好，等星期天我来教你剪！”哥哥听了笑道：“我兄弟文武双全，不知在哪里学了这烂手艺。”我说：“是奶奶教的。奶奶说，艺能养家，看来还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