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是驾驶员

我抵达日本时，企画部村井次长和古川先生到机场接我，古川先生开车。我当时想，古川先生是企画部司机吧。后来到企画部上班了，看到古川先生天天坐在办公室，并不揽开车的活，这才知道他不是专职司机。

过了几天，龙泽先生带我去神户，这次是龙泽先生驾车，龙泽先生又成了司机。再后来本多小姐开车带我熟悉东近江市，她又成了司机。每一次我都感到疑惑，他们这到底是开的公车还是私车？如果是公车，怎么谁都可以开呢？

终于有一次我试探着问了一下龙泽先生，他毫不隐瞒地说，市役所的车。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形成了一个印象：日本公务车辆管理挺“乱”的，哪怕不是专职司机也可以把公车开出去。

不过我又一直不敢对我的判断“打勾”，所以好几次一同驾车外出时，我就有意无意提起这个问题。本多小姐似乎看出我对公务用车这一块有不少疑问，10月4日，她带我到管财课现场“采访”，因为东近江市的公务车辆主要归口管财课管理。

既然有这样一次详细了解的机会，我便对东近江市公务车辆的情况进行了一次“抄底”式询问。我问，市役所一共有多少台车？管财课负责人说，全市公务用车一共是292台，包括议会、市役所本庁（市政府机关本部）和6个支所的全部公务车辆。其中巴士5台。

东近江市人口较少，全市包括农村人口不到12万人，所以东近江全市公务员才1100人左右，其中市役所本庁约500人。6个支所是市役所的派出机构，因为东近江市面积不大，开车从市役所到各支所最远的大概只需半小时。所以我问市役所本庁有多少台车，管财课负责人没回答上来，因为这292台车是全市统筹的，并没有划分给具体哪个单位。

那市长有没有专车呢？有。东近江市有市长、副市长各一人，各一台专车，归口秘书课管理。另外还有议长和副议长各一人，也是各一台专车，归口议会事务局管理。所以东近江全市共有4台专车。部门负责人和各支所负责人都没有专车。

那有没有专职司机呢？有。市长、副市长的两台专车共配了一名专职司机，议长、副议长的两台专车也只配了一名专职司机。我以为听错了，向管财课负责人确认：两台车一名司机？她点了点头。我问，那如果同时都要出去呢？她介绍说，那就由秘书当司机。其他车辆都是由工作人员自己开的，谁要出去谁开车，人人都是驾驶员。难怪！

管财课负责人见我问了这么多，又看我满脸惊讶，于是反过来问了我一个问题：在中国是什么情况呢？我给她介绍，中国目前的汽车虽然也很多，但还没有多到人手一台的程度，所以很多人没有去考驾照，也所以在中国的很多单位，通常都是一台车配一名专职司机，不是专职司机一般是不允许驾驶公车的。管财课负责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向我确认：一台车，一名专职司机？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这回轮到她和在场的人一齐惊大了嘴巴。

借车还车皆自助

既然东近江市的公务用车都是职员自己开的，那借车还车要履行哪些手续呢？万一发生交通事故怎么办？为了让我对整个流程有完整的认识，10月4日下午，本多小姐借出去办事的机会，带我全程参与了一遍如何借车还车。

在管财课有一台电脑是专门管理公务用车的，想要订车，先得在电脑上进行登记。根据坐车人数和用途选择想要预订的车辆，再通过电脑查看同一时间段该车是否已被人预订；如果没被预订，则可登记预订（点击查看图片：电脑预订登记）。

每辆车都有一本管理簿，放在一个柜子里，一个抽屉放一本。用车时，从抽屉中取出预订车辆的管理簿，车钥匙就挂在管理簿上。这时，还需要填写一份用车申请书，包括使用者姓名、单位、车号、使用时间（拟出发时间和估计返回时间）、目的地和其他事项。填好后放入抽屉内，以便管财课和其他人查询使用情况。所以管理簿在就表示车在，管理簿不在，只留下用车申请书，则表示车已经开出去了（点击查看图片：用车登记柜、预约的拟用车情况、当前正在用车情况、用车申请书、用车注意事项、车库、车库停不下的就停放在停车坪指定位置、市役所主办公楼停车坪、市役所二办公楼停车坪）。

用车完毕，查看车辆状况，填写车辆管理簿。如果车子脏了，还需清洗。管理簿包括实际用车起止时间、公务内容、目的地点、同行人员、行驶里程、剩油指示、驾车人签名等内容。如果剩油不多或者车辆出现异常状况，要向管财课反映，以便及时加油或维修（点击查看图片：用完后登记实际使用情况）。

这是常规的借车还车，我更关心的是，如果出现交通事故，怎么定性的问题。因为在中国很多地方和单位都严禁专职司机以外的人员驾驶公车，违者可给予纪律处分，如果还出现交通事故，则性质都变了。那么日本是怎么对待这个问题的呢？管财课负责人说，根据交通事故本身的性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与公车私驾无关，因为日本的公车基本上都是工作人员驾驶的，多数属于“私驾”。

私驾不等于私用

日本的公务车都由工作人员驾驶，那要是开着公车去办私事怎么办？谁来监督他？管财课负责人说，公务车只能用来办公事，不能用来办私事。我笑着问她，公车私用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吗？她肯定地回答：目前还没有发现过。

在日本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很多人虽然在城里上班，但他们的家却在一二十公里外的农村。因为日本允许土地私有，所以很多人家里都有土地，在城里买房子太贵，他们就在自己的土地上建房子，然后每天往返几十公里上下班。我要问的就是，市役所有没有提供一点方便，开通上下班班车接送？管财课负责人说，没有，都是自己开私家车上下班。

这也确实，因为居住分散，的确不好怎么接送。但是正副市长和正副议长有专车啊，他们是不是上下班接送，或者自己开公车上下班呢？管财课负责人介绍说，也没有接送，因为所有职员接送的交通费都通过货币补贴了，所以包括市长和议长在内，上下班都是自己开车，开自己的车。

那么日本是怎样进行交通补贴呢？10月12日，我从企画部得到了一份东近江市当前执行的交通补助费标准。乘公交车和电车上下班的，每月55000日元以内据实报销，最高限额55000日元。骑自行车的，2公里（住宅至单位的单程距离，下同）以下无补助，2-5公里每月补助2300日元，最高限额20公里8900日元。自己开车的，2公里以内每月补助1800日元，最高限额60公里25300日元。我问了一下龙泽先生每个月的交通补助费，他适用的是5-10公里、每月6000日元补助标准（约合人民币460元），但是并不够用。以上标准是一视同仁的，上至市长，下至普通职员，都按以上标准执行。在发放交通补助费的基础上，日本严格规避公车私用。

市长也骑自行车

1100人，292台车，我问管财课负责人，够用吗？她一笔一画写道：“不足”。然后还补充了一下，是经常不够。我笑，那怎么办？她说，出远差可以不开车，坐车去。日本轨道交通发达，电车、新干线、磁悬浮列车都是很好的选择，所有这些交通费用回来都可报销。日本虽然不允许公车私用，但也不会因为公务出差让私人掏腰包。如果只是短距离出去一下，几公里的话，也可以骑自行车。市役所准备了公用自行车，像借汽车一样办理借贷手续，归口生活环境课管理（点击查看图片：生活环境课、市役所的自行车棚）。

如果我刚到日本，她这样给我介绍，市役所的干部，出去办事骑自行车，我怎么都不会相信。但是当我在日本生活两个多月后，看到了太多骑自行车的日本人，她再这么介绍，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一个日本家庭，通常会有两三台小车，除了不具备驾车资格的未成年人，已经基本上是人手一台小车，人人都会开车。他们拥有一台小车，就像我们拥有一台手机一样平常。不过他们的小车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宽大豪华显“档次”，很多都是微型车，还有小货车（点击查看图片：日本家庭的停车房、日本小车好“小”、奈良街上小小车成群、左边这种小盒子车最常见、好复古、卡哇依、像概念车一样梦幻）。而市役所的公务用车和街上跑的私家车比起来，又更显得陈旧落伍（点击查看图片：日本公务车很普通，甚至有点陈旧）。但他们似乎并不觉得脸上无光，并没有以为拿不出手。可能一样东西当人人都拥有之后，人们的心态反而务实平常了。

中国的一个家庭如果买了一台小车，似乎是很能长面子的事；如果还骑着一辆自行车到处溜达，连自己都感觉好像不能昂首挺胸。日本恰恰相反。一个日本家庭可能有两三台小车，但更可能有四五辆自行车。小车经常没地方停，而且停车费昂贵，骑自行车就方便多了（点击查看图片：非办事者不准停车）。所以开车还是骑自行车，日本人是根据“需要”而不是根据“虚荣”来选择。所以市役所骑自行车上下班和出去办事的干部职工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大有人在（点击查看图片：自行车到处扎堆、散了一地、自行车远多于汽车、中国是曾经的自行车王国、拥有一辆自行车曾经是很多中国人的梦想、自行车曾经是中国人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曾经的记忆有些泛黄、当私家车走入千家万户，一切都成了“曾经”——后5张图片转自网络）。

10月5日下午，本多小姐出去办事，便带我以骑自行车的方式成行。我们借用的自行车是一种新型助力自行车，采用太阳能供电助力。与我们在国内看到的电动车不同，不是把电源一打开就呼呼跑的那种，而是仍然要像骑自行车那样不停地踩。脚一踩，就相当于挂上了挡。踩得越快，助力越大。所以经常会有一种加速的推背感，很是惬意。但也不是无限制地加速，设定的最高挡位为3挡，最高时速我试了几次都没有超过21公里。如果电池用尽了也不用担心，仍然可以当自行车骑，只是没有了助力（点击查看图片：带辅助电动装置的自行车、助力自行车利用介绍、备用电池、可换电瓶，电池用尽时仍然可以骑、我骑车归来、我是头批使用者、车龙头上的控制器、左边是电源、车灯开关和马力设置、右边是挡位，最高3挡、龙头中间是时钟和行驶速度显示、显示行驶速度每小时6公里，最大时速限定在21公里内、前轮轴比普通自行车的大一些）。

据生活环境课介绍，这种助力自行车是新研发出来的，10月5日首次投放使用，市役所投放了10辆，市商工会议所投放了4辆，这样可以给干部职工提供更为舒适的出行工具。后来我从电视中看到，东近江市西泽久夫市长也在当天骑着这种自行车沿街“溜达”了一圈。相信这种示范效应，将会引发越来越多的人对骑自行车的热情（点击查看图片：东近江市长（右一）等试骑助力自行车、助力自行车电源来自于太阳能发电（身后便是太阳能发电装置）——这两张图片由东近江市企画部広报课提供）。

2010.10.6上午、下午、深夜，10.7凌晨，10.12增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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