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平先生眼里的赵洪银先生

1997年参加省文联第四次代表大会、省作协第五次代表大会

忧与乐 刚与柔 直与曲 旧与新

——我眼里的赵洪银先生

马  平

   今天来出席赵洪银先生作品研讨会，可谓百感交集。去年年末，他猝然去世的噩耗传来，我当时浑身冰凉。他强盛的生命力戛然而止，我想，这对他的亲友、同事情感上的冲击，都是相似的。

   洪银先生是我的老领导、好兄长，也是文学上的知己。

    80年代初，我在苍溪乡下教书，一天黄昏，我和县上另一位领导同行，在大街上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和我同行的领导说话，说的是工作，内容我记不得了，说完便走了。我问这是谁呀？同行的领导说这是赵洪银县长。这位县长当时留给我的印象是：语音尖利，言辞恳切，风华正茂，英气逼人。1989年夏，我调到《广元时报》工作，不久洪银先生也调到广元市委组织部任部长。我已经知道他是一个诗人，他也认得我了，但在一起交流文学的机会很少。他出第一本诗集的时候，却和我一起在我的办公室里关了两个半天。他约我一起校订诗稿。我记得我建议他把一首诗拿下，他不同意，但是后来诗集出来，我发现他没选那首诗。他调到了成都，后来我也调到了成都，我们这种友谊还在继续。我到他的办公室和家里都去过，他退休后经常到我的办公室来。他来是不打招呼的，到了楼下，打电话问在不在，然后上楼来，主要谈文学。2011年我到青川县去挂职工作，去了几个月后，11月19日，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这条短信很长，是一首旧体诗，题目叫《送马副院长平赴青川》。诗是这样写的：“君去青川县，苍黄古道寒。毡痕前壁挂，故事几人传。湛湛清江水，沉沉白鹿原。文招梁苑客，挥翰赋当前。”他很认真，在这首诗的下面还写了长长的注释。我当时非常感动。我记得当时我去唐家河出席一个活动，在清溪古城到唐家河路段收到这条短信。我知道那一段有个信号盲区，就叫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我正要给他打个电话，他的电话却先打过来了。我们聊了一阵子，我很感谢他。过了四天，11月23日，他又把那首诗发来，说有改动。我一一比对，改了一个字，“毡痕前壁挂”改成了“遗痕前壁挂”。他后来发短信问我回来没有，说回来打电话啊！实际上这就是相别，我们再也见不上了。他去世以后，去年的春节前夕，我专程到苍溪，邀约了几个朋友，到他的坟前献了一束鲜花。

   总起来说，我和洪银先生相遇于街头、相知于斗室、相别于道路、相追于山岭。

   要对赵洪银先生一生做一个全面概括，肯定少不了为官、为文、为人这三个方面。今天这个会的主题是讨论他的作品，而为官这个话题过于宽泛，过于深沉，我们不去说它。为人和为文是相关的，所以我想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做一个简单的梳理。

   第一个方面，忧与乐。在洪银先生身上，或者说在他的诗文里面，所表现出来的是忧国忧民。我觉得他一直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文人，这是他生命的底色，也是他诗文的底色。他痛心疾首的，他慨然而谈的，很少有他个人的些微情感，与他个人并无多大关系。他的几部诗作里面，大量的篇什所呈现的就是这个东西。但是，他是一个快乐的人。他对个人的得失，甚至别人对他诗文的不理解，往往一笑了之。在作家、诗人这个称谓前面加上“官员”二字，官员往往会成为这个作家、诗人的负资产。反过来也一样，诗人、作家这些名号有时候也会成为官员的负资产。单看一个人，我们仅仅把他放到官员这个位置去认识，他可能是个成功的官员，但如果要把其他方面联系在一起，往往就会得到一些不公允的评判。而洪银先生既是一个优秀的领导干部，又是一个优秀的诗人，二者相得益彰。

   第二个方面，刚与柔。洪银先生是一个刚强的人，是一条硬汉子，但同时也是一个柔肠百结的人。特别是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他内心柔软的部分，是让很多人为之动容的，让他的家人，也让其他的人。他的诗文里面的锐气依然是有目共睹的，但他身上这种尖锐的棱角已经大为减削。他的温和，他的平和，常常让人如坐春风。

   第三个方面，直与曲。我们都知道洪银先生直率，正直，清正廉洁，但是他不是不近人情。我在这里坦率地讲，我私下就找他帮过忙。他很乐意帮忙，乐于助人，他一点不做作，当然这是在原则的前提之下。我调到省作协去工作，请他支持开一个文学笔会。他以领导的身份为一帮作家联系好了开笔会的地方，第一天他出席了，第二天下午说是要回单位开会，结果他晚上又来了。你说他这个人，一张标签可以贴到底吗？今天我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一说，我觉得这也不是搞啥不正之风。他支持文化人，支持文学事业，一生为此做过很多好事，大家都不会忘记。

   第四个方面，旧与新。我们知道洪银先生的创作是以旧体诗为主，这个标签给他贴上了，但你能说他是一个旧派文人吗？你能说他是个冬烘先生吗？他不是。他旧，旧得干净，旧得彻底。旧体诗是我们传统文化的精髓，他这一生盯准了，咬定了，不放松，写这个。我几乎没看过他写新诗，但他的旧体诗总让人感到新风扑面。他的诗古雅，但明白如话，好懂，这个很难得。另外，他这个人思想不仅不保守，我得说，还很前卫，我每一次和他交流都有这个感受。

   以上这四个方面，比较粗略地勾画出了洪银先生为人和为文的大致面貌。我们还可以在他身上找到很多这种对立又统一的方方面面。那么，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些特质，使我们能看到洪银先生他是一个丰满的人，他不是一个纸片似的人。我们也可以试图通过这些路径去靠近他，亲近他。我相信他不会在我们这些文朋诗友的心中走远的。他现在沉睡在家乡的这片土地上，他的那份乡情和亲情，包括与我们今天在座的很多人的友情，这一连串的情谊还会继续写下去。我们将从他的诗文里找到正能量，我们也会从他的人格魅力获取正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