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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亲历者说一一《大河之舞》(4)

(2015-04-21 08:58:24)
标签:

水电

文化

情感

那一刻

废墟

分类: 映电传奇

 且听亲历者说一一《大河之舞》(4)
                                                               2008年5月12日,映电总厂映秀生产区办公楼惨状

● 程儒松:那一刻,我就在楼里

 

 那一刻,我在办公楼上班。

地动山摇之时,我从四楼飞跑着冲下二楼时,楼就垮了,瞬间感觉这回完蛋了。还没跑到一楼时,地面突然隆起,汽浪把我抛到了空中,然后就重重地摔在楼外的地面上。打了几个滚,我看到映电宾馆倒了,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懞了,四周是伸手难见五指的浓灰,呛得人难受极了。

耳朵听到的,只有人们惊吓过度时发出的乱喊怪叫声。感觉左臂剧痛,一摸湿的,正流着血……挣扎着爬起来,突然看见向方伟、郝侠、陈建、李训、曹旭、杨昌柳等同事都活着逃出来了,心头一喜,疼痛似也没了。

没多久,见有20多个熟面惊恐地孔聚在球场空地里了,我就琢磨着要尽快把大家召集起来,分组行动,抢救被埋兄弟。于是就大声喊话,宣布非常时刻成立临时救灾指挥部,分治安抢险、后勤保障和治疗三个小组,我任指挥长。

同事们见我愿出头,都积极响应,分头行动。从大地震发生到5月14日上午,我们竟从废墟中救出20多名自已员工,还帮助疏散好几百当地群众哩。

那个时候,余震不断啊,可我们这个临时团队里,没有人惧怕死亡,没有人觉得饥饿,没有人诉苦叫累。听说映秀小学有几百名学生被埋,立即调集人和吊车前去;知道阿坝电力公司楼倒人被压,马上抽人员营救;当地政府要求抢修停机坪,赶紧就组织人员去清场……

5月14日快中午,终于看见从后方赶来的胡瑞林厂长和工会张主席了,我悲喜交加,汇报没几句竟泣不成声……厂长见我伤重且疲惫不堪,强令我带着伤员撤离映秀。

 

●付军:那一刻,我刚近办公楼

那一天,我开车去渔站和耿站闸首送防汛材料,回程带几位工友到办公楼,然后去车队帮着缷材料,干完活回到办公楼前的坝子中央,那一刻,大地震发生了。跑到映电宾馆前的空地,地动山摇,尘土翻滚, 好像是站在剧烈摇动的大筛子里,一下就摔倒,膝盖伤了,只好趴着。

地震第一波刚过,脑子里突然蹦出妻子曹慧。她上午学习,下午没事,一个半时前还给我发短信,说先在单身楼休息,等你下班后一起走。难道她……心里好害怕时,碰见主任程儒松了,他说从办公楼跑出来时,亲眼看见单身楼跨塌。

我的头嗡一下就大了。疯跑到单身楼废墟前, 拼命地吼叫曹慧,说你听见了就应一声啊我是付军,你就应一声快应一声吧---让我听听你还活着的声音……

尽管撕心裂肺,哪怕肝肠寸断, 我长久的呼唤始终没有回应……见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我就去了自救队。

余震到底震了多少次,震中人已然漠不关心。最初,余震来临大家还躲一躲,后来不躲不避了,该救人依然救人,该护理伤员依然护理伤员。

14日早上,我来到单身楼废墟前,再次一声声呼唤曹慧,祈盼奇迹出现。喊着喊着,果然就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又惊又喜再仔细听,不是曹慧,是何泽明。我赶紧俯身安慰他,让他坚持,又跑去找来几个帮手。原来,何泽明地震前在二楼,震后掉到地下自行车库,他自已左钻右钻居然钻到了地层上,呆在一个透气孔后。透气孔被一张纲丝网拦着,人出不来。

我跑着找来一把绞钳, 在同伴帮助下把何泽明救出来了。

 

●张强:那一刻,我在映站三号机

那一刻,我与工友们在映站洞子里捡修三号机组。我在最底层,正干着搬机具零部件、安装套筒拐臂的活儿。地心深处传来声音时,以为是二号机开始带负荷运转了哩。紧接着是更为强烈的山体轰鸣,地动山摇,所有的开关都跳了闸,洞子里顿时漆黑一团。

地震笫二波来临,大家招呼着跑到主梁架下,接着跑进通道。整个山洞是整体分段浇铸,任你山摇地动,没有一丝坍塌。大震停下了,大家又朝洞口冲去,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怎样了,洞子不会塌,可不知道会不会被水淹没。那么大的动静,只要出水口被堵上,洞子里很快会成泽国。

到了洞子口,听到有人呼救,是从机修车间传来的。

我约何强和一位民工,跑近呼救处,见是一名武警双脚被泥石压着动弹不得,头部受伤。就立即手刨泥石,将他救出。刚想坐下,又听见呼救声,公路边上有人被飞石砸中躺在地上。我和何强冲进飞石雨中,躲闪着将伤者抬到安全地带。伤者的脚惨不忍睹,血流不止,我们就抽下他腰上的皮带,扎住断腿上部止血。

没多久,因进水口闸门关不住,出水口被塌方堵住,洞子里果然涨水了。大家只好都撤到洞外,又冷又饿又怕呀,熬到第二天上午才向映秀方向撤离。

12号那天,我妹夫也在映秀上班。一到映秀就忙着打听,他安然无恙。于是就和何強四处去找吃的喝的,竟然在桥头交警大队废墟里,刨出一些矿泉水,还找到两件警服,为了御寒,我俩便把警服抖了抖穿到身上。实在找不到什么食物了,就又加入到救人的行列。在单身楼,我们用改刀,用搬手,用手清理废渣,折腾好几个小时,救出个年轻的孕妇。

 

●杨映军:那一刻,我在渔站洞子里

那一刻,我在渔站洞子吊物孔外作业。听到一阵异常沉闷的响声,第一反应是设备事故,造成机组过速运转。接着,闸门地面垂直往上抬,有人认为谁把球阀弄开了。倾刻间机组火花直冒,所有的灯光由明到暗,全部熄灭,这才意识到是地震。

冷静片刻后,我下令紧急停机,启用电筒照明。此时半空中传来女孩喊叫,原来是开行车的女工还悬在空中,大家七手八脚将她弄回地面。

停机过程中,有两个球伐被震毁,关不住了。余震不断,判断危险就悬在头顶,进出水口肯定都遭破坏了,再不走,怕被水淹。于是,便组织人员撤离。撤到洞口时,发现洞口被塌方封闭,只剩下一个几尺高的空隙了。有人冲出去了,不断垮下的泥沙使洞口越来越小,外面的飞石声尖利刺耳,若再朝外冲,肯定很危险。

于是就大声招呼,不准再从洞口向外爬。经历了最初的诧异和惊慌,镇定下来后,我琢磨有两处出囗可逃生,一是储藏室的窗子,二是大门上方的透气窗。

前去一看,储藏室的门变形,打不开了。上二楼的门,用钥匙也打不开了,只要硬砸。我从窗口望出去,洞口已被完全封堵,窗子是唯一逃生路了。

大家一个接一个跳出来,刚松口气,心又紧了,山上的飞石如蝗,赶紧招呼大家躲到路边一块滚落巨石后。这石阔约两丈,高丈余,房子似的卧立着,真成了“保护伞”。

可老躲着不是办法呀,必须得尽快返回映秀。

公路已不复存在,举步维难,仅那些山石就会让一群人非死即伤。急着四处张望,突然发现河床干涸了,岷江断流,肯定是上游出现了堰塞湖。

正准备喊大家赶紧走河道,突听一女工尖叫,大家一看,一块大石下压着个人,早已气绝。惶恐着突听附近传来阵阵呻吟,声音是从一辆被泥石埋压双排座货车传来的,过去一看,两男一女,两男不能动弹,女的吓呆了。

我们把两伤员救到储藏室,简单包扎。他们很感激,要把带的吃的喝的送给我们,谢绝了,我说这些东西可以保命,我们目前没办法带你们出去,人民政府很快就会派人来救你们,你们在这里等待,东西别一下就吃完了,得把命吊着。

在河谷里走了两个多小时,所幸上游的水没有下来。到都汶公路大桥下,顺着坡道就上岸了。来到一处宽敞的坝子时,大家都高兴地抱成一团。有人提议照张像,于是二十几个人就以余震不断的山石为背景,留下了一张特别的合影。

好不容易踏上映秀镇的土地,全都傻眼了:高耸的办公楼呢,还残留有体温单身楼呢,修配厂呢,车队呢?啊……一片废墟,一片狼藉,到处是血迹,到处是呼救声,到处是忙着救人的灰扑扑的身影,男子汉们的心思凝固了,女孩子忍不住痛哭失声。

“走啊兄弟们,赶快救人去!” 正抹着泪高呼,迎头碰上我的搭挡---主任程儒松。他的左胳膊已被砸断了,血淋淋地悬着,我心痛地跑上前一把将他搂住。他哽咽说:许多兄弟在办公楼和单身宿舍,没跑出来。

我说:你好好休息,我们这就去救人!

 

●向成府:那一刻,我在楼里值班

那一刻,我在办公楼值班,突然听到从脚下传来两声巨响,立即大喊:弟兄们,地震了,快跑!

七个人很快就跑到门外的坝子里,我叫大伙都把手挽上,刚站定,大地震就开始了。抖动太剧烈,手挽手都站不稳,就趴到地上了。好傢伙,地面左右摇晃一阵,然后上下跳跃,我们七个大男人被抛起又落下,那高度起码有四五十公分高。膝盖摔破了,人也摔晕了,五脏六腑都摔得错了位。可不管怎么摔,相互间都挽得紧紧地,谁也没松手。

在抛起的第一次,我看见办公楼垮了。抛起第二次时,新单身楼垮塌。第三次时,U字形的老单身楼垮塌。房屋垮塌腾起的灰尘遮天蔽日,眨眼间,能见度只有两三米。最强烈的大震过去,我们的手还紧紧地挽在一起。

人人都灰头土脸,从地面上爬起来,我就掰着指头数人,哦,张光富夜里值班,该是在U形楼休息,还有四个人在新单身楼,可这两栋楼都垮了呀……想到这儿,心紧了,他们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不会这么说没就没了吧?

眼下最缺的,就是食物。我请兄弟们都到各自的车上去搜,也就找到六瓶矿泉水。通讯断了,根本不知道外界的消息。打开车上收音机,知道是汶川7.8级大地震。

这时,食堂方位一炊事员满身血污,光着脚跑过来了,表情非常恐怖,象笑又象哭。我赶紧找个坐垫扶他坐下,扯了个座套帮他把脚缠上。

跑到U形楼位置呯喊张光富,没人答应。接着跑到球场坝,映秀全景顿时落入眼底,心凉透了。街道没了,人流没了,所有房屋全趴成一堆堆废碴。

在坡上傻了几分钟,就和倪国元一同来到九号楼前寻找刘材华,刚喊出声,刘材华像土地爷似地自个儿突然冒了出来。扶他到球场歇息,又到九号楼喊人,喊了几声后,孔令仁答应了。冲进废墟,找准他所在位置就死命用手刨。刨了一阵,问孔令仁手脚能不能动,他从缝隙里伸出几根手指。我说好啊你等着,又刨,刨着刨着把他的半截身子刨出来了,也傻眼了。倒塌的墙体死死地压住他下半身,两个人根本弄不了,只好跑到球场求援,这时王兆同也赶到了。

 

●王兆同:那一刻,我正在睡觉

那一刻,我躺在床上睡觉。地震那股子猛烈劲儿,我感觉逃不出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索性就静静地躺着等死。哎,怪了,强震一会儿过去,屋子里的东西,倒的倒翻的翻,没一样还在原位。我睡的床,记得也在屋里移了几个来回,我躺在上面,怎么就没有翻呢?

前头没瞎跑,眼下更不用慌了。起身后,就在地上找衣物,穿好后,又到处找手机和车钥匙。找来找去,实在找不到了,我才从破屋子里走出来。

出来时,正听见向师傅喊人救孔令仁,就和大家一起使劲把横梁抬开,老向闪了腰,孔令仁得救了。

这时,新单身楼被埋的一位职工,头已刨出来,可身子四周都是断裂的钢筋和水泥,怎么也弄不出来。老向跑到垮塌的厂房里,从砖石中找来鎯头钢钎还有千斤顶。大伙费了好大劲,挖出了半截身子。发电部的人认出被埋的人,叫秋玲,是个姑娘。又挖了一阵,见她脚下有些松动,就想扯。没想到刚一使劲,姑娘就痛得大叫。

这时就听向师傅轻言细语问:“小秋呀,你想不想死啊?”

我们都一愣,这个向成府怎么说话呢,人家还埋着半截身子,脚下还不知道伤得怎么样,你却死啊死的,多不好?

向成府不管不顾又说:“小秋啊,你很我说,你怕死还是怕痛?”

秋玲忍着痛说:“向师傅,我不想死啊。”

向成府说:“这就对了嘛,只要人还在,以后的好日子有你好过的嘛。现在我们先要把你救出来,救出来了可以到医院治伤。你要忍住,哪怕把脚扯断了,你也要坚持,行么?”

只见秋玲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这下子,我佩服老向了。事情也没他想的那么糟,我们是边扯边清理她脚四周的石渣,都累得不行,休息了好几次,终于把她给扯出来了,脚也保住了。我们轮流着把她背到球场坝,交给发电部的人看护。

映秀镇来人,请求支援一台吊车去小学救娃娃。向成府听说,满口答应。他到车队去看,道堵死了。镇上派来一台挖机弄通了路,他开着吊车就奔映秀小学去了。那会儿,向成府的腰痛得厉害了,但他不吭声,只是求同事帮他上车。几番辗转, 他从吊车里上上下下,全靠同事们抱,兄弟们都心痛得流泪。实在熬不住了,他才让樊绪国接替……

 

●樊绪国:那一刻, 我出车刚回来

那一刻,我出车渔站回车队,刚躺上床,脚还没来得及伸展,大地震就来了,一下子被掀翻在地。

听向师傅一声喊,我捞起鞋就朝脚上套,怎么用力也套不进去。来不及了,把鞋随手一扔,光着脚丫子就跑出了房子。

自己脫险了, 就得赶紧去救别人啦。我带一组人沿着食堂到老单身楼的废墟旁喊人。不一会儿,水工分厂的周大全声音从废墟下传来。

几个人惊喜想马上施救。可我面对的,是大型圈梁和高高的一堵墙,那堵墙在颤动,随时可能倒。为不耽误,我和师傅们商量后对周大全说,让他在里面积蓄体力,等待重型机械来。临走,我们用木棍,砖石撑住那堵墙,防止对周大全造成二次伤害。

来到新单身楼,扯了嗓门喊,有人回应。确定了他被埋的确切位置后,大家用手抠了一个曲里拐弯的通道,救出了发电部的吕善正。

接下来,又来到修配厂的废墟前,叫应了两个女职工。一个叫曾兰,一个叫吴大菊,都躲在女厕所里。曾兰在里面大声喊我绰号:“樊老包,你一定要救我们出去啊。”

我答:“你们放心,外面有好多人在救你们,都是厂里的,不把你们救出来我们是不会走的。”

伙伴们轮番上阵,手指抠出了血也不肯停下。通道刨出来了,厕所门口横七竖八地叉着好几根钢筋,还有水泥横梁。爬到最深处,我从钢筋之间把手伸进去,对着厕所说:“我都挨到你们了,曾兰,吴大菊,摸到我的手没有?”

手一下就被紧紧抓住,两个声音:“摸到了摸到了。”

我很开心,就逗她们:“轻点轻点,我的嫩手快要被捏碎了。你们快松手,我去找工具来剪钢筋。”

跑回车队,翻出两个千斤顶和绞钳,我爬进去,把两人女娃救出来了。

 

●龙建立:那一刻,刚刚开完会

那一刻,马元江召集的会刚结束,就地震了。

我拔腿就跑,那一刻已不是象平常走了,能跳多远就跳多远,离楼底还有十多米时,楼房垮了。我还是跳,十多秒钟就冲到了楼下,一股气浪冲来,象玩俱一样一下就摔在电梯间门口,顿时就昏迷了。醒来时四周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心想马元江呢?虞锦华呢?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一阵余震,地面又是一阵痉挛。就开始乱喊:“马元江,虞锦华,有人吗,说话啊……”听见有人答应,是谁听不清,眼睛适应了环境后,居然能看到一丝光线了。就动了动,手脚有知觉,当时心里那个激动啊,难以用语言形容。

突然想起身上是带着电筒的,就赶紧摸,把电筒摸了出来,还有一把瑞士军刀,这下子高兴了。这刀钢火特别好,用它四周刮,一刮发觉身上压着是吊顶塑料制品,轻软。脚下是砖块压着,就捡块砖使劲敲,一下一下,敲打几个小时,打出一个能钻出脑袋的洞,能看见外面光亮了。又敲,洞口更大了些,就试着往外挤,刚挤到一半身子时,余震来了,就赶紧朝回缩,退回时太慌太急,腰部挤伤了,火辣辣地痛。退回到原空间,听见里面有声音,于是就喊,这一喊里面的人答应了。

原来李科,李平华,虞锦华,马元江,董凤强,牟玉雷几个,都跟我一样,没跑出去。咋办呀,就相互说笑,相互鼓励,尽管不能动弹,都抱定信念,坚持活着……

余震过后,我听到陈儒松主任的声音,立即伸长脖子答应,并大声告诉他这里面都有谁谁还活着。陈主任要我们坚持,说外面的救援正在进行。我拼命喊需要工具捅身边的渣滓。外面马上递了一根钢管进来。钢管太长,没法左右,只能顺着捅,不过比没有强啊,捅着捅着我就钻出来了。

来到外面一看,妈呀,这映秀咋什么都没了呀,惊呆了。

我把里面几个人的具体位置,告诉给陈主任,就又朝洞里喊话。这一下,把李平华喊应了,外面的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马洪成:那一刻,我正干着活

那一刻,天下午,我正和同事们一道在车间干活。地突然一晃,没怎么再意。听见地下有轰鸣,还以为是机器发出的动静。晃动越来越大,才感到是地震了。就本能地丢下活儿,大喊“快跑。”

同事们都拔腿冲向门外。

这时围墙倒了,两个车间相继塌为废墟。一声轰然巨响,数十吨重的行车也颤栗着栽下一半。整个地皮都在胡蹦乱跳。人在地面上根本没法站稳。

看准了休息室,我打算跑进去暂避。刚跑到车间门口,就出不去了,只好又退回。车间里有个发电机顶盖,看见徒弟张惠兰,就一起钻进顶盖里了。

房子倒成一片,四周的山也跨得一塌胡涂,那烟尘遮天蔽日,你一呼吸,就呛得翻江倒海。烟尘是又浓又腥,见徒弟呛得难受,顺手把她头上的帽子揭下来,捂她的嘴。

强震过去,就赶紧出来了。到了厂房外一看,那景象太惨了。含着泪掏出手机拨打。不通。又打,还是不通。

烟尘中隐隐传来声音,偏着头仔细一听,有人呼救,是张惠兰的声音。这时不晓得从什么地方冒出来一人,头上流着血,五官认不清了,他叫马师傅,我才认出是叶红春,就赶紧给他包扎。

又有人呼救,一声接着一声。我和叶红春冲到呼喊地,屁股朝天,拼命地用手刨。很长时间后,创出呼救人的头,是朱儿。又刨了好一阵,就完完整整地把他救出来了,浑身全是血,一个劲地抖。把他抬到空旷处,我脱下身上衣服盖到他身上,让他在这里坚持等待救助。

担心还有活人,就和叶红春、张惠兰又到废墟旁去呼喊。喊着喊着,又听到一个微弱的呼救声。找准确切位子,听出是刘红英。我们先刨出个供人爬行的小通道,再轮换着进去刨,两个多小时后救出了躲在桌子下的刘红英……

 

●吴晓冬:那一刻,我刚出隧道口

那一刻,我从白云顶隧道刚出来,地震就发生了。

我是下午一点从都江堰开车,到马鞍山遭遇堵车,差不多一个小时才通。当时我很奇怪,车怎么就突然左拐右拐起来,难道爆胎了? 把车停下,感觉到一阵剧烈晃动,车也在跳,紧接着听见四面山上怪声阵阵,地动山摇了,人在地面根本站不稳,才知道遭遇大地震了。

就在眼前, 两辆面包车和一辆摩托车被埋进塌下的山石里。一辆客车,竟奇迹般冲出烟尘和塌方路段……在我身旁停下。

通讯中断,个个手里捏着手机张惶四顾。几个身上挎满照相机的人,听说我要去映秀,都把家里的电话和亲人的手机号写上,请我到映秀后帮他们给家里报一声平安。

风大,只穿了一件衬衫,我有些冷,就问谁有多余的衣服。有人给了一件摄影背心,有很多兜,穿上暖和。人丛中有人说要跟我一起到映秀,临动身,还真有几个人跟了上来。到了阿坝铝厂,就打听映秀情况,有人指着几公里外的映秀说,那里可不凶,映秀中学还立着,没倒。

天黑了,路不通,只好同其他人又回到白云顶。路边上是几户农家,有个姓魏的村长让几个妇女煮了一大锅稀饭,几十人分着吃。

汽车收音机里传出惊天消息,汶川发生了7.8级大地震,北川死了几千人。好傢伙,心一下悬起来,都江堰呢?映秀呢?

清早又朝映秀走,碰上一小队解放军,背着步话机和卫星电话。我就坚持跟着他们走,到了百花沟断桥,他们解下背包带,拴到路边的树上,拉着背包带下到河边。途中休息,他们给了我半瓶矿泉水,一个面包,我忘了自己是怎么稀里哗拉吃完的。

终于走到映秀中学门口了,举目一望,心颤栗了。遍地瓦砾,遍地血腥。跑向球场去找修配厂的弟兄,碰见黄工程师,他眼眶里蓄满悲痛,说修配厂的郑总和焊工班的人,都被埋了。

想忍也忍不住了,泪水往外直流,声音也不受管制了。恰好球场上见着妹妹和老婆,她俩居然都还活着哩,大灾大难中相逢,三个人竟不管不顾地相拥痛哭。

哭过了,心里好受些了,就站到球场高处大喊:“修配厂的站起来!”当即就有十来个人站了起来。我说,“弟兄们,跟着我刨人去!”

工友徐开民找来一截塑料布套到我身上,说这管用,防雨还防寒。于是就赶车间废墟,一起喊名字,喊绰号,久久地没有一丝回应。把耳朵贴到缝隙上,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余震没完,天又下起了雨。大家又冷又饿又累,都站到彩条布搭的棚子下过夜。又冷又饿。有人神经失常,乱吼乱叫打人,还用石头砸车玻璃,大家都无法入眠。不知什么时候,检修厂韩玉泉带了30多人来了,我对他们说,这里惨,都江堰并无大碍,你们家人都很安全。

大伙凑在一堆,苦熬了一夜。早上,我提议把伤员和女同志送走,留下的男人分为两个组,一组去救人,一组负责后勤工作。敲定后我带队救人,辗转在学校、单身楼、办公楼、修配厂、家属区搜寻人。结果,屋子里没人,却在院子废墟里发现了18具尸体,估计地震时都跑出来了,到院子后却衼垮塌的楼房全埋了。顿时,哭声一片。

胡瑞林厂长赶来,流着泪要求大家想法,给兄弟姐妹每人找一副门板。结果找来找去,只找来了两副……

 

且听亲历者说一一《大河之舞》(4)

 

                                                                                映电修造厂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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