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迟（组诗）

                    路男

 

   十月，在终南山行走

 

十月，一个人在终南山行走

背对深秋，迎面的风有一些硬

光线渐行渐远，只感觉

薄凉已贴身，山消瘦了一圈儿

 

很久没有到山里走走了

那些葱郁的枝叶开始慢慢枯黄

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飞鸟

似乎近在眼前，又不见踪影

 

不想去觅寻深居山中的隐者

他们采药或煮茶，同样生人间烟火

此刻，我只想一个人懒散地走走

与城市拉开一小段距离，也十分美好

 

顺手握一握即将干裂的狗尾巴草

瞬间，有暖暖的气息遍布我的身体

像小小的火焰，将一座山慢慢烘烤

虽然不燃烧，我的手心却冒出丝丝热气

 

  沉默的镜子有时会说话

 

沉默的镜子有时会说话

就在刚才，它说我老了一些

比昨天多长出一根白发

进门时的脚步缓慢了好多

 

站在镜子面前，不敢说假话

不能以为自己还年轻

去年这个时候，能轻松走上九层楼梯

现在走到五层就气喘吁吁

 

镜子一直少言寡语，此刻

它的真言真语让我猝不及防

平常喜欢照镜子，大的小的圆的方的

在它面前，总是从容而自信满满

 

现在，我坐在书桌旁

希望这明亮的镜子也呆在我身边

能陪伴我慢慢地一天天变老

不急不躁，像窗外的那棵树一样

 

    桂花迟

 

不经意间，我听见桂花的声音

从深秋的暗夜里传递到房前屋后

这香气浓浓的声音，令人陶醉

仿佛灯盏与星光交汇

把黑暗变光明，忧心也渐渐消融

 

习惯于夜深人静后独坐窗前

望一轮残月如钩，一袭蔚蓝隐于心间

一缕缕薄凉的风轻轻拨动小小的桂花

这迟到的问候浸透岁月的行板

这善于隐姓埋名的草木，总会闻香识人

 

虽然已秋深，十月的馥香继续弥漫

命里注定的八月伫立于山海或尘世

登高望远，将蝶舞般的心事送到远方

无人可及的惊心之美堪比香水百合

缓缓推开天空的窗户，一朵云白了又白

 

一定还能听到大雁飞过的声音

陌生又熟悉，似曾相识，有燕归来

黎明觉醒，岁月又深入了一些

米粒般的日子已不善言辞，执念如初

如我笨拙的肉身，迟缓、沉默而孤勇

 

    寒露

 

秋已深，迎面的风很硬

从阳坡走来，身体越来越低

像绻缩的小猫渴望一张毛绒小窝

食欲减退，眼睛闪烁微光

 

想一想晨起的薄凉，这暗夜充满温暖

头顶的灯光散发着灼灼的气息

一盏浓茶，杯口涌动小小的火焰

掩映出远方的村庄，苍茫而寂寥

 

眼前的这座城市，一天天变得陌生

是不是被身体包裹的灵魂所托举

只要寒气逼近，记忆中飘飞的小雪

就会来到窗前，与我相隔一张纸的距离

 

天空悬挂的一轮残月，也学会了隐忍

偶尔释放一丝光亮，不念想，不回忆

只观望着小小的季节在岁月里慢慢沉淀

如一把秋菊望向村庄，满眼都是白

  

    秋分

 

秋天过半了，这预示着

我的人生像昼夜一样已黑白分明

暗夜与白日等长，喜与忧参半

迎向冬天也企盼着春天

 

其实，从不奢望与岁月平分秋色

看到这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

风儿一次次催促它和树分离

多像一个人短暂的一生，光明又绝决

 

其实，九月的光芒在慢慢消失

西头村的池塘也已彻底干枯

夕阳迟暮而落，夜晚过于静谧

一个人生日的骨血，却烙印于门前屋后

 

过好单调的日子吧，我不断告诫自己

许多细微的事物都一分为二

枯草与墓碑都根扎于泥土，往后余生

最好手握一把火焰，易燃烧，好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