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有我，我见众生。

大爱者

  

一 

 

她一笑，  

冰雪融化。  

再一笑，  

草木萌芽。  

她又笑了一下，  

梨花开遍了天涯。 

 

二  

耶利亚，  

喜欢穿月光的银沙。  

海蓝色的眼睛海一样深，  

里面装着  

千帆的航程。

  

三

  

如果你疲倦，  

给你柔软的云。  

如果你寂寥，  

给你听花开的声音。  

如果你心里有爱，  

给你无穷无尽。

  

四  

如果你离开，  

让星光暗暗跟随。  

如果你想飞，  

让风作陪。  

如果你厌了风尘，  

就给你涟漪轻轻一湖水。

  

五  

看你，  

如永远的儿童。  

你悲了你喜了，  

胡闹了错了无力了，  

去看看她的眼睛。  

一分嗔怪一分怜，  

三分微笑，七分宠。 

 

六  

邀你，  

去不醒的梦中。  

那里芳草鲜美，  

清清流水，  

有时漂落日，有时漂落红。

  

七  

抬头，是蓝蓝天空。  

躺下，有大地支撑。  

风中晚籁，  

有时说沉醉，有时说永恒。

  

2007－03－20  

独行者 

打开窗子呼吸一下  

凛冽的空气，  

奏一支赋格曲，  

在别处踏上  

寻宝或者探险的旅程。 

 

保持表面上的安静，  

既不大笑也不哭泣。  

在夜里醒着，徘徊。  

在命运敲门之前，  

做一次无谓的等待。 

 

“在我的结束中，  

是我的开始”——  

我们其实就是这样  

生活和告别的。  

但你是谁？在荒原，  

在河流对岸，在山的那边，  

走和我同样的路，  

孤独着各自的孤独。 

 

2007－01－10  

倾听者

  

——I am your listener always (大雁) 

 

那条路，  

漫长而曲折。  

走着走着，  

有可能你会遇见一棵树。

  

有可能你会遇见  

满树繁花，  

如果你爱了其中的一朵，  

不要怀疑，  

你陶醉的其实是你自己  

心的芬芳。

  

有可能你走得很累，  

那就来靠一靠。  

没有一枚叶子  

为你而长，  

但是会共同为你洒下荫凉。  

那棵树听过风，  

听过雨，栖过鸟鸣。  

熟悉星空缥缈的歌，  

也愿意听一听  

你的诉说，  

一同藏进胸中的岁月。  

沉默着倾听，  

微笑着沉默。  

真的，有可能你会遇见  

那样一棵树，  

果实累累，  

任人品尝生命  

所能有的馥郁和香甜。 

 

2008－03－06 

幸存者 

从此安详是你的，

烛光铺就的天堂之路是你的，

下一次雏菊开遍的山野，

滴滴的露，

晶莹的泪，

那是你所不知道的

甜蜜或苦涩。

 

惊恐或悲伤，

噩梦的记忆是我的，

伤痕累累的手伤痕累累的心

是我的，

而潮水般涌来的爱

也是我的，

脆弱里娩出的坚强，

从此生命的旗帜由我高擎。

 

我们所丧失的，

我们被剥夺的，

该不该叩问命运，能否复得？

从此我把余生

种植在废墟的土里，

用力再生长成群花芳馥的嘉园，

等你

魂魄归来……

 

2008－05－24

叙述者 

 

如果尘世没有圆满，

那么让我用笔画上一个。

给那朵柔软的白云一片最蓝的天空，

给天空一个照影子的海，

给海洋一块相偎相依的陆地，

给大地披覆连天的芳草，

夕阳下的归鸟，

总是一只与另一只紧紧相随。

 

如果尘世没有圆满，

那么让我以自己的血肉去补全，

以心灵可能炼就的

五色的神石。

必由从烈焰中穿行而过的

扛起浩无边际的寒冷和黑暗。

惟冰火煎熬的疼痛，

不可言说。

 

2008－07－18

燃灯者

  

那独行的人，

在夜之城堡游弋。

遍体生寒，

不屑披覆梦的外衣。

  

那饮尽夜色

独醉的人，

痛快地呕一升鲜血，

暗红淋漓成萤光的墨迹。

  

那倾尽生命的人，

灵魂卓然独醒，

在这里或那里布下一枚一枚

灯火的棋，

与黑暗博弈。

  

2008-12-09

独行者（二）

 

 

以心

为路为旷野

为瀚海为云天

流离

无定所

不停不静无往无终

无回程……

2009-05-06

歌唱者

如是，

歌唱只是想听听

自己的声音有没有喑哑，

对于生活，

我已经习惯语焉不详

   

如是，

即使命运的深井仅曾给过我

一角的晴空，

我也要反复描绘

它的明亮

   

如是，

看世界的空旷

转瞬吞噬一首飞翔的歌，

我已经习惯

不动声色

   

如是，

谁偶然凝听，纷纷追逐，

纷纷路过，

我也已经习惯

微笑沉默

   

2009-02-27

乞讨者

晴天的时候

她总是匍匐在那个路口

乱发花白

被风不停调戏

施舍或从不施舍的人

都一样心安理得地从她身边走过

间或谈论渐起的秋凉

说明天要多加些衣裳

她也曾

是怀抱里被宝贝着的婴孩吧？

也曾是对着桃花怔怔发笑的少女吧？

也曾是红罗帐里的新娘吧？

她是不是也是一个母亲？

她始终沉默

从不喋喋不休地乞求

总是垂首向地，从不抬头望天

她的眼睛里

可能不会再有天蓝

2009-09-10

围观者

 

天空一霎时昏暗下来

她将永远不会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佛祖也不会懂

人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碾过以及路过她血肉模糊小小身躯的

那些行尸

此后还将在大地上游走自如

 

而她将不会再清脆地笑

不会再飘起裙摆蝶一样拥抱春天

来不及历经花朵的芬芳

果实的香甜

她已经渐渐失去知觉

只有一双惯拾垃圾的手

那虽然沾着尘土却是有温度的手

捧起她如捧起一枚轻飘的落叶

一滴热泪

怎洗得净人间沉沉的冷和黑？

 

而佛山无佛，天下也无佛

柔软的，脆弱的，被碾碎的花朵

此后世间再无花朵

第十九个围观者，请你为自己痛哭！

 

2011-10-16 

演说者

 

要练习所谓的春秋笔法

要学会夸大

影射

非花非雾的朦胧

要善于暗示

按需采用各种脸谱

替代表情

要热烈，要学会振臂高呼

最重要的是要很大声

真相

势必要加以剪裁和推演

赌咒发誓都不可少

梦想一词百试百灵

要采用非此即彼的逻辑

要确信人群正如所想一样愚蠢

佛面贴金和佛头着粪

都并非不可能

 

 

2013-11-29

 

 

 

讲故事的人

 

讲故事的人擅长虚构

一分实火能放九分虚光

擅长欲言又止

以配合听众一厢情愿的善良的想象

选择可以装扮成无可选择

错失可以交由命运负责

无情大抵是因为某种非比寻常的执着

自私可能是因为真诚的困惑

 

举轻能够若重

率先可怜自己才能惹人感动

能落几滴眼泪，效果会更好

黯然销魂的姿态最是曼妙

 

生命，在描述中是又厚又薄

又沉重又轻飘

水火交加兼茫然未定

肯如实说出的事情大多无关紧要

 

2013-11-30

一个人

懂得落叶之美

和懂得新芽之美的

其实是一个人

花海里遥觉茫茫的雪意

和从枯枝上复活一个盛大的春天的

其实是一个人

冷暖无声

心有雷霆和眼神里全是晴空的

其实是一个人

似流水也似岸树

一逝无痕和把春秋记于年轮的

其实是一个人

2014-10-23

落伍者

得承认我是一个老派的人

关心节气

惦记乡村

喜欢看云来测晴雨

用一些旧谚来说人心

 

读和写更喜欢在纸上

习惯在电台里收听评书和新闻

喜欢吃时令蔬果

在黄昏时分散步

天气够炎热才穿上短裙

 

喜欢孩子是天真幼稚的

老人有满面皱纹

喜欢自然流露的哭和笑

喜欢一辈子只认准一件事情的固执

只做好一件事情的耐心

 

喜欢藏拙，倾听，追问

终生都在学习乐天知命和冷眼旁观

但不求满分

喜欢毫无保留地去爱

允许伤疤和泪痕

 

允许偶尔彷徨，失路，兜兜转转

步调迟缓，但不生尘

敬天，畏神

珍爱已有，从不抱怨那举头旦旦

实则冥冥的命运

 

2014-06-05

独醒者

 

一个人不眠于夜

听细雪慢慢覆盖城镇，乡村

 

黑暗中但见去者消弭于烟云

来者成于混沌

心中万念渐生渐灭

如同湖水漪沦

 

听时间滴答，不紧不慢

锻打一生成一枚硬币

一面铭刻万物有情

另一面烙印着天地不仁

幸而所爱者呼吸均匀

只愿你们此刻梦里，花木正逢春

 

 

2016-01-18

孤独者

我们并不总能遇见我们想遇见的

离开我们想离开的

拖着僵硬的身体，

可能是更为僵硬的灵魂

找不到时间缝隙中，一泓温泉

隐喻和象征救不了我们

吉光片羽的诗句，就算能照亮尘世

但不能拂尘

如果平静是麻痹后的平静

如果卑伏，匍匐，含污忍垢

有谁会庆幸那样的安稳？

头顶有星空而眼前是乌云

理论上，沙漠里有一口井，而我们

尝试找寻

2019-11-21

模糊之人

云在空中飘浮

幻化各种形状，浓淡之色

有时雷鸣，有时无声

说聚散，说短暂，说风向

说虚空

随便你怎么解读

卧看云起，云消

合适的做法

不必试图弄清何为流逝

也不必试图表达

混沌之心

我始终是面目模糊之人

喜欢玫瑰树，但不曾拥有寸土

可以养一树繁花

开在时间顶巅

喜欢江海

却只敢站在岸边，远离浪潮

只敢胡桃核里自称宇宙之王

野草花里找天堂

一只蝼蚁，一粒微尘

高傲地定义一切，卑微地承受一切

身不由己地旋转

好似陀螺

2021-07-05

所谓诗人

他们已经不饮酒

他们只饮目的

他们喝酒的时候不看月亮

他们爱看灯红酒绿

他们已经不相思

他们只想争食

他们只会费尽心思

把垃圾装饰成糖果的样子

他们已经不写诗

只写分行文字

他们最爱把牛皮吹成闪亮的灯球

在祖宗的坟前蹦迪

他们爱在佛头着粪

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们最喜欢的是评奖

提早认下了三姑和四姨

2022-1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