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我们先来一个阶段性小结：马原、苏童、王朔，三个都是男性，他们在性描写上有什么样的特点呢？

        马原在《死忘的诗意》中，主要是从李克的角度——也就是男性的角度——来写性感受的，偶尔兼顾一点女性感受，比如引用林杏花日记那一段，但是，没有货真价实的性生理和性心理的直接描写。马原是一个小说技术主义者，强调经验和视角。从经验的角度看，上帝是非常残忍的，男女完全无法感知对方在性中的感受，因此，在逻辑上男性和女性之间的性经验是无法替代的。对于马原这样的作家来说，没有女性经验也就没有女性视角。当然他有时有点不甘心，所以会采用诸如引用林杏花日记这样的技巧来做些尝试。马原是当代汉语作家中写性比较多的，《拉萨的小男人》系列中性描写占有重要的地位，除了我们讨论过的《死忘的诗意》，在《低声呻吟》中，马原描写了女主人公牛牛的女同性恋性行为——当然，他依然恪守男性的视角，是从叙事者男性第一人称的视角来写的。牛牛是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人物，我记得上学时有一段麦芒常跟我说起牛牛。

        和马原不同，苏童在《妻妾成群》中却主要写女性——颂莲——的性感受。不过，细读一下，你会发现所有的描写都是写意的而非写实的，写心理的而非写身体的。这就是说，有些作家不太在意经验和视角的束缚，也有想象的天分，但终归，“他”写不出“她”在性爱中身体的感受、变化。作为男性读者，我认为苏童写颂莲的性感受写得很好，但是，我不知道女性读者认为如何？我真希望有女性读者能告诉我苏童写得怎么样。此外，苏童还写到了颂莲眼中陈佐千的性表现，一个男性作家写的女性眼中的男性的性表现，和一个女性作家写的女性眼中的男性的性表现，哪一种更靠谱呢？未来我们将通过大量的文本来比较着看。不过，从经验的角度，我认为后者应该更靠谱。

         至于王朔，他是一个非常自我、完全男性的大男子主义者，他的作品很少顾及女性的各种复杂性格，更不要说女性性感受。不过，他对男性的性感受写得很锐利，特别是，他对气味和体位的描写，更体现了男性的极端自我。

        有些男性作家的写作以性为主，比如亨利米勒、劳伦斯；有些男性作家一辈子没有一个字写到性，比如博尔赫斯、卡夫卡。各有各的道理。那么，女性作家写的性又是怎样的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