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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
爸爸妈妈:
最近身体可好?生活可安顺?
想想,已经有十多年没给你们写信了。现在通讯发达,有事打电话说,没事就微信发个图或照片。几句问候,便也心安。但回想起自己十二、三岁考到艺术学校住校,每年寒暑假才可见,那时候最盼望的就是收到你们的来信,厚厚的好多页,全是牵肠挂肚的思念和叮嘱。接下来每天我都读上几遍,从而获得坚持与动力。至于我的回信,直到今天你们还保存着。就像木心说的样子:从前日子慢,邮件慢,连思念也是慢慢的。
最近我在拍一部电视剧《急诊科医生》。在戏里我饰演了一名医生,但父亲得了尿毒症,即便做为一名医生,我也只能为他着急、为他流泪。每天收工后想起关于这件事的情节,都特别让我恐惧。虽是演戏,但这一切都源于生活,剧中的我都崩溃,更不敢深想。这部戏,让我直面生死的大起大落,就像经历了数场生死,所有的感触,我想与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一同分享……
现在,很难得遇到如此严谨的剧组,开拍前,我们饰演医护的演员们就都被安排去医院实习,这段经历让我终生难忘。实习第一天,我挤着早高峰到了医院,急诊科早已排满了人,各种病人,家属,急救嘈杂一片。医护们穿杂在其中忙碌的不可开交。我打电话联系到剧组让我对接的张大夫,到了办公室找到他,里面还有几个大夫都在忙各自手中的事,都未对来了名演员这事表示好奇。我感觉到这急诊科真急。张大夫让我换上白大褂,带上口罩去跟他查房,刚开始的时候,我充满了好奇,觉得很好玩。张大夫很细心,一个一个床位对着病例询问叮嘱,我们走向每个床位,都能感受到病人和家属看我俩的眼神中充满敬仰和希望。让我不禁严肃起来,从未深入在医院,以前都听各种说身体健康最宝贵这种话都觉得像口号,不往心里去,而且查房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好像感悟到了每个病人的一辈子,健康对于他们就是最奢侈的。有点病号骨瘦如柴,一丝不挂躺病床上,皮肤上也不知起的什么疹子,输液针插在他的手背上,他眼神空洞不知想什么。有的病号浑身浮肿,样子很痛苦,大小便也只能让家人帮着在床上街擦,他也顾不上害羞,周围人也不会觉得不妥,一幕幕从未见过的场景。
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大大的眼睛很漂亮,她盖着被子,但我看见她只有上半身,张大夫可能考虑很多因素,把被子掀开一条缝看伤口,对她父亲叮嘱几句,但我已经听不清了。我嗓子哽咽的发不出声音。同情、心疼这位小姑娘,不知她经历过什么,她双眼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咀嚼着父亲喂的饭,也不知她的人生将来将如何走……
病房密密麻麻挤了几十张床,有的病号还在楼道里,有的有陪同、有的没有、有的看起来还算乐观、有的好似已没了人生希望。两个多小时的查房我好似看尽了人间冷暖、世间百态。我几次要泪奔,但我知道我不能,我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就是一名大夫,要给他们力量和信心。
查完最后一个病人,我身心俱疲,腿像灌了铅一样跟在张大夫身后,我控制着我的情绪。他突然回身问我:“像不像走了一趟人间地狱?”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对我面前的张大夫肃然起敬,对所有身穿白大褂的医护充满崇拜,他们每天奋斗在这种环境里救死扶伤,是那么的光荣和伟大。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职业,我想来医院工作,力所能及去救每个病人。那天张大夫值班,我也留了下来,他一边喝咖啡为晚上提神,一边盯电脑看病例。我在一边观察他工作状态也询问一些医生常识。他不经意移开屏幕看了我一眼,然后严肃问我为何不好好带口罩,我说:“我嫌捂着有点憋,反正现在也休息。”他一本正经的跟我说:“要么好好带口罩,要么摘下来,下巴上挂着不可以。”我赶紧就把口罩戴好了。这时120推进一个新病例,心梗。七十多岁的一位阿姨,瞬间医护们推着B超机、血压机等围过来诊断。张大夫给她做心肺复苏,一直按一直按、极尽全力按,头上全是汗,关于这个急救常识那几天我们有培训,我看到这幕才觉得和我对胶皮人压按的心理活动差这么多。后来阿姨有了些反应,心梗抢救时间特别短,检查后决定先穿刺。然后医护们就迅速移动布屏风围在病床四周,隔离开病人与家属的空间。接下来全部过程我参与其中,忙着递手术刀啊、递托盘啊、递针线纱布等。很奇怪我平时连打针都不敢直视,但我当时和身边每位医护一样积极,觉得每秒都在跟死神赛跑,感谢身上的白大褂给我加持了力量。我也听到屏风外家属们都慢慢赶来焦急对话和哭泣的声音,我心里一直给阿姨打气,穿刺引流后阿姨有了些许意识,我不禁兴奋和自豪。心血管科专家也赶来对阿姨后面手术计划和急诊大夫们在议诊。可第二天我再上班,却听到阿姨因为岁数大没有挺过第二天早上的噩耗……我听到这个消息,看着昨晚抢救的病床位置空了,心里好难过、好失落……
那些天经历的医院:神圣、神奇、温暖、恐怖。那可能是一个人的起点,也可能是一个人的终点,宛如镜子,照尽生死别离、人生冷暖。接下来再拍戏的日子我们虚拟生活在每一个真实的剧情中,大家都有着和以往不同拍戏的情怀,融入在每一个角色中。常常感慨:唯有珍惜,珍惜每一天、每个相遇。很多来不及想说和想做的事都不能拖延,不留遗憾。
我要珍惜你们给我健康的身体和生命,可以让我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去帮助更多的人。我希望爸妈多注意身体,少生气,会享受生活。可以多去旅行,丰富的活着,来展宽我们人生的宽度。也希望将我工作的经历感悟分享给你们的朋友,希望叔叔阿姨们都能直面短暂的人生,过的乐观且有意义。我不工作也要多创造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让我好好报答你们!
你们你们你们
你们你们
此刻发自肺腑:感恩、感谢、爱你们!
祝
身体健康! 平安,如意!
闺女:高晓菲
2016年2月于北京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