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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感悟育儿/亲子 |
这是一个幸福的梦,梦里听到婴儿的啼哭,还有一阵浓烈醒神的香气,笼罩一室幸福的气味,那种味道来自瓦缸里一大煲的黑醋,把缸中的猪脚,姜和鸡蛋都浸成了琥珀般的淡红色,沉黑的醋,象一面镜子,清清透透。这醋,醇而不浊,酸中带甜,每逢有孩子出世,这久别重逢的味道就会有种特别的亲切感。老人家说,醋就象卤水一样,要留胆添加,翻煲长浸,时间越久,颜色就越沉黑,味道也就越浓香,等到色泽沉黑如墨,气味醇和象酒时,缸中的沉淀精华绝对让你垂延三尺。
我不是广东人,也不了解广东的习俗,一提起猪脚姜,从少爷家几个姐姐那的表情,我可以断定,这道生完孩子一定要吃的美味到底是何等的诱人。甜甜酸酸的味道是我来广东十年后才慢慢习惯的,觉得好吃时也不知道是哪一年,反正就渐渐溶入广东人的味觉一行,象咕噜肉,生炒骨,菠萝炒饭,西炒饭等等,都是我现在喜欢的,早已入了乡也随了俗。
在我怀着宝宝七个月的时候,婆婆就四围张罗着告诉周遭的亲朋好友,说她媳妇要生了,就等着吃猪脚姜吧,言语中充满了喜悦和期待,家里几个丫头片子都嫁了几十年了,做也轮不到我婆婆做,这好了,唯一一个独儿终于娶了媳妇,做猪脚姜虽然工序特别麻烦,那也是几十年一次的大事,要家里只有一个独儿,那就更希奇了,旧时留下的习俗,做得越多送出去的越多就代表你家有多富裕多幸福。早早的就见她老人家,开始忙呼,前几天看她搬了个大大的瓦缸回家,在厨房忙了老半天,收拾了好久才把那口大缸子塞进厨柜下面,待我回大陆的时候,少爷打电话来说,婆婆已经迫不及待的将老字号八珍醋定了几箱回来,满屋的醋味,厨房都没地方塞了,晚上他陪着他妈在厨房累了个半死,就为了安置这一堆醋,听说婆婆嘴都笑得合不拢,快做奶奶的人真就这么幸福,还是有繁复工序的猪脚姜让她期待着能送给左邻右舍,对于我来说,这样的大麻烦实在是不了解。
我的宝贝在2007年5月28号出世了,第一眼看见她,我就已经被自己孕育的这个小生命感动了,一切都那么的神奇,我象是飘在半空一样的愉悦幸福,虽然那只是麻醉起的效果......当然,和预期一样,我哭了。只是,和我想象不同的是,我以为第一次做妈妈,我会放声的哭出来,可是,我却没有。原来,在那一刻,女人只会安静的流下眼泪。
“宝贝,妈妈终于见到你了。”那是我在产房见到宝宝说的第一句话。然后就哽咽得说不出话了。
记忆中,就是抖得很厉害,阵通19个小时后宫颈都打不开,少爷就毅然的决定要我上手术台了。从决定做剖腹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抖。
护士模糊的身影,进来帮我换上手术连体衫,我已经开始紧张到呼吸困难,晚上19:30分几个人推我进手术室,我几乎心跳都快停止,谁也望不到,只是用力的握住少爷的手,天花板离我很近,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不停的呼唤着少爷的名字,"你在吗?你在,是吗?让我看到你,我怎么看不见你......你在哪,在哪里......"湿透的双眼,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家人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少爷的一双大手,被我紧紧的抓住。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条通向手术台的路,是那么的漫长,那么的遥远。
不知道什么时候,少爷的手松开了,我的心象是跌入谷底,空虚得可怕。我什么也看不到,我感到孤独得害怕,泪眼模糊。
在候术室,刺骨的寒冷。
麻醉师过来和我亲切的对话,我象是见到了救我命的人,抖着和他说了很多话,可是,究竟说了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就象香港电视剧里的剧情一样,我在纯白色的医院,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白色大门,护士对我微笑着,象天使一样的美丽。
手术室的灯超大超亮,白得刺眼,我还是抖.不停的抖,根本控制不了。
麻醉师给我了一个暖风机让我抱着,前所未有的温暖,太温暖了,那种温暖让我刻骨铭心。
有人和我说话,我只需要回答,可我关心的是,我家少爷怎么在那时一直都没出现......我用眼睛周围寻找着他。
“我们准备开始了......”医生说。
又开始抖。那是害怕的颤抖。打从小我也没上过手术台。
消毒,麻醉,掉针。
少爷终于来了,只要他的味道在,我就不害怕了,我也豁出去了......我只能选择,安静的等待。
记得,怀孕的最后一个多月里,我几乎已经身心疲惫,力所已不能及,行动缓慢兼吃力,虽然,身边人已经给予我最大的关怀,可我仍然常常处于一个无人能懂的情感边缘,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我自己很害怕,也很孤独,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很无助,原本非常简单的一件小事,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能力养大我的孩子,是否可以勇敢的去面对所有的困难和痛苦,还是我应该赶快结束我一个人独守空闺的现境,至少,挺着个大肚子的时候,不应该如此。我为自己百般解释,也难以听得进另一半的开导和呵护,这样特殊的生理期,远远比男人想象中更复杂,在他们看来,女人不容易,也特别伟大,却不知道,这样的伟大,女人是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产前忧郁症,对于怀孕的女人来说,并不陌生。当时只是觉得,假如真的如此,我不会排斥这样的病,因为,随着肚子一天大过一天的时候,仿佛就快撑爆一样,大脑迟钝,行动笨拙,色素增加,身才走型,情绪多变,女人在生理和心理上的变化是可想而知的,我终于在临产前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体会到了这样的感受,之前,早有这样的准备,幸福和不幸一块儿来的时候,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跨过去了就雨过天晴,我想,能讲得出来,我还可以接受,也可以改变,就让自己痛并快乐着。
有一次,我很认真的对少爷说,要是,我上了手术台下不来了,你就保孩子吧,我出奇的淡定和冷漠,话一出口,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少爷就一巴拍在我额头上,狠狠的撂了几个字给我,
“没发烧吧你”。
很静的过了好一会儿,少爷突然使劲的搂着我,什么也没说,我忽然很心痛他,自责自己竟然能残忍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到底是怎么了。
走过那一段路,怀孕的点点滴滴,让我饱尝幸福,喜悦,骄傲和满足的感觉。也同时让我尝尽了人生冷暖,痛苦不堪。为了那一刻,我已无力再做准备,只是以平常心态等待它的到来,每天不一样的变化,有时只是坐下去就起不来的小事,就会影响我一天的情绪,我象个大笨象一样,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站起来,拖着疲惫的步伐,缓慢得象蜗牛一样一步步的行走。我记得,只有在宝宝睡醒踢我的时候,我才会幸福的笑,叫着宝宝的名字,已足以让我柔情似水,母爱满泄。
曾经,我无数次的幻想过自己怀孕的样子,以为会美丽动人,妖娆多姿,而在那时,我不得不放弃了,素面朝天,横向发展,放纵自己,豪吃海喝,所有人都告诉我,除了的我声音还是原来的,一身上下已经全换了零件,走在街上擦肩而过也未必认识我,我几乎已麻木了,因为,我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老天,你怎么就一点也不眷顾我,将一美女变得如此之狼狈,叫所有人大跌眼镜。
我常常失眠,也经常性的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就是,身体超负荷的四五十斤肉往哪搁置,想不通就干脆跳过去,回头也就忘了。怀胎好在只有十个月,多一个月多一天我也承受不了,生理身体容貌上的变化实在让我很累了,几乎在怀孕期中我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就好象离我有一个世纪那么远,总想着孩子出世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好好的睡个好觉,自然醒那种,不用几分钟翻身,不再做梦,不用手麻,不再抽筋,不会脚肿,就这样一觉睡到醒,多么舒服奢侈的一觉啊。有好长一段时间,每晚电视关掉的那一刻,就是我最沮丧的时候,睡觉对于那时大腹便便的我来说,只是一种折磨,任何姿势都不会让我安然入睡,几分钟一次的转身,半小时一次的上洗手间,老实说,我已经筋疲力尽了。谁知道,梦想中的那一觉到现在也是那么的难以实现。
记得那时,少爷复活节放假回大陆,我象是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盼到有个人可以回来伺候我了,一个孤独孕妇的日子还真是很无奈,一个人呆着,好多事都做不了,即使我再逞强,也不得不在大肚子的现实中低头。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窗外一片雨茫茫,我哼着小曲儿,抚摸着挺拔的肚子,昏昏欲睡。
沉睡中,等待着我的梦苏醒,现在,我的女儿已经快两岁了,老天就这么眷顾着我,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尽还是一样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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