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弓之鸟》之 

京城神鸟

送走梦露，刘明正在上海虹桥火车站的出租车场排队候车，几声嘶哑的呀呀声从头顶接连掠过。不用抬头，他就知道，自己的幸运鸟，“京城神鸟”，又一次现身显灵了。

     说起乌鸦，一般人都会认为看到它们是不吉之兆。但是，每一次乌鸦现身，刘明都总是迎来好运。10年前，头一次在北京找到月薪4000元工作的那天下午，刘明第一次在人民大学西门注意到乌鸦在这个地球上人口最多的城市的存在。那么大一群，毛色乌黑，泛着绿光，停在路边的大杨树上，叫声此起彼伏，让找了近一个月工作的刘明，一出蜗居的宿舍门，心里就开始堵得慌。偏偏，那一天的那家报社，真的给了他一份足以养活自己的工作。

       8年前，当QQ上认识的几个长期一起周末打篮球的北京土著球友建议他离开报社，转行广告人的时候，他还犹豫了半年。为了一份坚守5年多的新闻理想，他彻夜难眠好多次。就在那个走进一家上海著名广告人开的，位于主建筑还未竣工的CCDV大裤衩儿旁边的写字楼顶层的广告公司的那天下午，他签完聘任合同出来，就看到了盘旋在还穿着绿色护网“遮羞布”的大裤衩边的高大粗壮大杨树上的一小群乌鸦。

       自此以后，但凡他人生中的大事儿，凡是在北京完成的，比如买房、结婚、买车、生子、给老丈人送终，和人合伙开公司……几乎每一个关键日子，他都会邂逅乌鸦。来北京以前，他还和家在东北的父母一样，迷信出门遇喜鹊好，但是，自从北京雾霾频发后，最近连他的神鸟乌鸦也很少见到了。

      要说大喜之日看到乌鸦，而且那么黑压压一群落在婚宴酒店的房顶上，即便震天响的鞭炮响起，也不愿全都离去的景象，一般人肯定心里不是味儿。

      可是，事情看你怎么看。新人挨桌敬酒时，一位女方戴眼镜长辈的话，让刘明顿时心情舒畅。

      年届70的北京老头仰脖吞下一杯茅台，拍着刘明的肩膀说：侄女婿！这么一大帮乌鸦光临你的婚宴，说明你这地方选的好啊！你可能不知道，打咱老北京城时开始，但凡乌鸦喜欢的地方，要么温暖宜人，要么食物不愁，绝对是风水上佳之地。能选这么有灵气的地方办婚宴，说明你俩必然白头偕老、步步登高哇！

       也许是应验了这老头的吉言。结婚后，除了老丈人因心脏病没享受几天天伦之乐就撒手人寰，刘明的生活真的是顺风顺水儿。和4位大学同学及街球球友合伙开公司之后，更是房子，车子，3年一大换。即便是限购之后，倒买倒卖二手房的刚需似乎不足，但他手里依然至少同时保有4套房产。说是千万中产，也不为过。媳妇一开始做房产销售，后来干脆专职在家，负责带孩子之余，一家人的衣食住行的内务总理，以及几套房产的出租、转卖生意，也是做得有滋有味儿。每天深夜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总有至少一小砂锅的养生保健汤在等着他。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尽管天天健身、吃素、念佛经，忙里忙外，媳妇好像喝口凉水也能长肉肉。

       按常理，突然没有了一个在京城活了60多岁的老丈人，应该是新女婿的人生一大悲催。要知道，在这个有了人脉几乎就有了一切的地界儿，做生意30多年的老丈人的人脉往来，其中很多都是刘明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神秘空间。比如某某自称暗挂高级军衔的神秘收藏家、自称是某中央常委家的热门门客的昌平“老三”，不仅全国各地的收藏信徒们每个月都要送钱送物，而且大吃大喝大肆要礼之后，从来不给这些信徒们任何好处。神奇的是，刘明那位老丈人作为资深信徒，送出100多万款物之后，只捞到看起来就是大学美术生画作的一幅“名画”，就心满意足的不得了。

       也因为这个神秘的、据说是某某领导人家中门客的昌平老三，老丈人一家兄弟姐妹9家，闹的不可开交。刘明花了半年多，才从丈母娘和这些媳妇家的亲戚们的窃窃私语中了解了个大概：因为新一届国家常委马上换届，老哥几个和老姐妹几个都在为谁来接替死去的、给老三上供最多的老丈人的班，好写在某常委家的门客老三的功劳簿的私密名单前列。明争暗斗至今，因争斗无果又不好当面抡胳膊挽袖子干出个你死我活。各家干脆，除了生老病死，再也不相往来。

       “冥冥中填满了一个祸害钱的无底洞，明儿你小子福气大啊。”每次偶尔谈起当世大骗子，那个为躲避讨债的各路人马而时常搬家，前段时间住在宋庄的家里有个玉石大佛堂的神秘大人物老三，就又成了经典段子。一谈这个，红月亮广告的常务副总裁、刘明的大学同学杨念之就羡慕万千。也难怪，这小子曾经至少有三次，在酒店“应酬”为名开房的过程中，碰到自己同样在京经商的老丈人。以致于如今，一在家里遭遇老泰山，他就立马低眉顺眼，领导一个员工近千人的业内新锐大广告公司的风度和气场，早就灰飞烟灭。

       为了多了解乌鸦，刘明还多次求助度娘。记住其中一段后，开始时不时就科普给那些死党朋友。度娘上那段原话是这样的：

      乌鸦为森林草原鸟类，栖于林缘或山崖，到旷野挖啄食物。集群性强，除少数种类（例如白颈鸦）外，常结群营巢，并在秋冬季节混群游荡。行为复杂，表现有较强的智力和社会性活动。鸣声简单粗厉。杂食性，很多种类喜食腐肉，并对秧苗和谷物有一定害处。但在繁殖期间，主要取食小型脊椎动物、蝗虫、蝼蛄、金龟甲以及蛾类幼虫，有益于农。此外，因喜腐食和啄食农业垃圾，能消除动物尸体等对环境的污染，起着净化环境的作用。一般性格凶悍，富于侵略习性，常掠食水禽、涉禽巢内的卵和雏鸟。

       “碎片化生存时代，我们每个人都是乌鸦。只不过，我是有点性格分裂的白颈鸦，你们都是喜欢群居的黑乌鸦。”最近，刘明喜欢在眉飞色舞之后，来这么一句咋听也让人不太懂的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