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黑水

北—方—啊

我是黑水，我蛇舞般步履

踏成你脊背上突突抖动的青筋。北方啊

我是黑水，我以我冰排般涌动的渴望

撞响你浑圆浑圆的歌唱。北方啊

我是黑水，我身披雪野里的封冰之声

惊诧你白桦树无望的季节

和你雄性的肌肤和东北虎之唇。北方啊

我 是 黑 水

就这样流放着我的悍犷

于野狼出没的风口胡茬浓密的北方

就这样让乌拉鞋掠起野性般躁动

而又迷痴于达子香的菲芳

我古老而年轻的跋涉，年轻而又古老

一次次踏响树林子里伐木人粗糙的怒吼

踩碎浪迹于黑水河上的纤夫号子

流淌的涛声折叠为一幅幅漆黑的风景

乱坟里的青草还在匆匆赶路

水葬里的微笑还在匆匆赶路

薄叶被踏成悲壮之哉，众巫纷涌

高高擎举你的错觉，北方啊

为你，一次期待霉烂了岁月

我在灼灼闪动的夕阳之翅上

伴作死神的一瞥

塔头甸子静卧的哭泣撞破原始

我灰飞烟灭般激情

尖啸于摆渡者凄楚的目光里

北方啊!我无数父老乡亲的呼唤一次次锤打着你呵

木藤蔓生的信念与青苔布满的宣言

痉挛了我的声声哨音

北方啊!

大碗白酒倒映我如巨龙之影

黑土地的残墙断壁依旧刻满勇斗士的烈性血味

我是黑水莽山之躯不再是障碍

我披散的罡风铸就成隐伏之永恒

北方啊北方

我是黑水，怅然点亮我的呼唤

生命尽在记忆中斑驳极光之焰

有大片的表情于旷野疯狂生长疯狂起舞

舞落野百合的抒情红松果的清香

北方啊北方北方，我是黑水我是黑水哦，

虎皮吸引燃了火把

难挨的垂亡蠕动成命运之交响

把压抑的呜咽也揣进怀里

坦放的笑声惊醒了每一根山梁

刚猛之诱惑沉沦为朔风之牙齿

北方啊北方北方我是黑水黑水

突突抖动于你的脊背之上

我以我生命的全部来刻划你的博大和苍茫

北方啊北方北方——

我是黑水我是黑水

我 是 黑 水

                        198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