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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缕恰好的阳光

宁雨/文图

那一种草，我至今也不知道她的名字。见是常见的，小时候在沟渠边打野菜，她不入篮，因为人不能吃，鸡猪也不能吃。成年后旅痕无定，天南海北亦不时相遇，见也就见了，并不分什么心思给她。

但那天，在一座高原城市一个枯寂的山脚再度逢到她，我却不由停下了脚步。因为我忽然发现，这种被我无视半生的野草，其实如此美丽。毕竟已是初冬天气，她周边的草们多半都枯黄了，她自己的叶子也不再鲜润如初，她早期开过的花甚至成为白头翁般的籽絮，老气，沧桑。可她，就偏偏在这样一个仓皇的时节，不可救要地打动了我。

那是下午3时左右的光景。逃逸了几天的阳光，良心发动，又回归那座城市。于是，一座城市的初冬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铂金色。当我注视那株不知道名字的野草良久，猛然抬起头，明亮的阳光却让我不得不眯起眼睛。我顿悟，是这阳光，正是这阳光的亮度，引领我相遇那株野草并发现她的美丽。或者说，此一刻，那株野草所以美丽，是因为她在恰好的时候逢到一缕恰好的阳光。

有一则有报道说，科学研究认为，麻木是可以感染的，无论是审美还是人的慈悲心。比如，风景地的摩崖石刻旁有一株天然灵芝，如果第一个游人只看石刻而不看灵芝，那么接下来的第二个游客、第三个游客都可能会忽略灵芝的存在。又比如路遇晕倒的病人，如果第一个人只是驻足观看而不施救，那么第二人、第三人也会跟着袖手旁观。我认同这项研究的观点。由此推之，我对那种不知道名字的野草的麻木，也是受感染而来。受什么感染呢？先辈审美经验遗传。而打破这个感染链条的，就是那一缕恰好的阳光。

也是一个有阳光的天气，我带着“感染说”回到自己的城市，回归自己的工作、生活链。

单位附近的热力管网施工正酣。路，只剩下窄窄一条儿，是原来的半边人行道，过人也过车，双向通行。推着单车经过，眼见前边一位大姐也推一单车，前把左右各挂蔬菜、旧衣若干，后架也是一包小山样的旧衣包，摇摇晃晃，好不悬心。走着走着，大姐那小山一样的旧衣包掉下车，跌落泥土间。见状，我赶忙将自己的车子泊于工程沟崖旁，转身去帮大姐。

刚低头拾衣，耳畔却恶声相逼：“嘿，你帮忙，别挡道。我还过得去吗？”抬头，是一窈窕的妙龄女郎。分析现场，显然不是我的单车挡道，而是窄窄小路发生掉衣包事故，让女郎不爽。

送走大姐，我的眼睛突然含满泪水。不是我太娇气，是我的眼睛正对着冬阳的方向。

想起高原山脚那株未名的野草，还有那缕恰好的阳光。野草呵，你可知道，阳光也需要积聚穿云破雾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