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只能从服饰上明白我们一定是在古时候的战乱年代。你的兵器是一根精钢白链,而我,操着两把板斧,类似黑旋风李逵的那种。我更不会明白为何以我瘦小的身躯竟会在当初选择这类与我身材不成比例的兵刃。我傻傻的提着它们与你们一路狂奔,狂奔,狂奔着……我们是在逃命吧?不然为何要跑得脚不沾地,上气不接下气?既然一起的十余人都是以这种姿态狂奔着,我只能随波逐流。尽管我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但我奔得很卖力,一点也看不出我的晕头转向,前途渺茫。因为我能看见你的背影,乌黑的发髻,一身合体的红色缎面装束曼妙的拢住你轻盈的身躯,你奔跑的姿势像一只小鹿,精钢白链宛如仙女的飘带在你身后冉冉飞扬,我紧随你身后,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我前行,不离不弃的追随着你。
我们终于跑进了一个地洞内,狭小的空间内挤满了人,我只挤到洞口便再也无法前进了。我始终无法看见你的面容,但隐隐中我又似乎知道你是谁,我无法拨开隔在你我之间的人群,我无法靠近你,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许下二百多个能令你回眸的愿望,而你也始终没有回头,我仿佛一下想起了你的名字,我正欲呼口而出的时候,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杀出去”,人群便呼的一下掉头朝我涌来,在我还来不及蹦高看你一眼的那个瞬间便将我直接踏倒,我眼前顿黑三五秒后将右手兵刃一抛拼足余力死死的拽住了一只脚,那人顺利被我绊倒。
去哪儿?
杀出去!
谁说的?
头儿!
我一松手他便窜了出去,我坐起身子来,洞中已空无一人,我恍了一下神,拾起我的板斧也冲了出去。
茫茫大漠,见不到半点绿,天空中没有半片云彩,我翻过眼前的山丘,印入眼帘的便是不远处的一条黑带,笙旗猎猎,战鼓擂擂,我的眼前一下子出现了我们这一票人被这支整齐划一训练有素人强马壮百战不殆的军队杀戮的景象,那叫一个惨。我几乎没有犹豫就一扭头又冲回了刚才藏身的地洞里。我气喘吁吁的想着几个问题。
1
谁是正义的一方?
2
我是干什么的?
3
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4
……
一想到第四个问题,我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只剩太阳穴突突的蹦着。因为我没有看见你。很显然你也冲将出去了。我一下子乱了,说实话我是真的害怕,我怕死,要不刚才不会逃得连太阳都照不见我了。可是我担心你,你会死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我已经在山丘上预见这一幕了,在场的人谁都逃不了。我也许可以在这个地洞中躲过这一劫,但是,我不敢想象你害怕时的表情,我必须得在你身边,哪怕是那样的结局,但我要留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不能让你害怕,不能,绝对不能……
我咬了咬牙,提起板斧特别壮烈的冲出了地洞,翻过山丘……
我的预见是准确的,你们已经完全被制服,人人趴着脸朝地面,整齐的码在地上。近在咫尺的弓箭手们一起搭弓上箭对准了我的方向,我知道只要我稍有反抗便会在顷刻间被扎成刺猬,我胆战心惊的尴尬一笑,将手中的板斧高高向上抛起,然后双双落在我的两边,深没入土。我也没有想要反抗,冲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的,至于手中的兵刃,那是来不及抛掉,跟长身上似的,就连被人群踏倒时都不曾脱手。
我以比走快比跑慢的速度来到你们身边,一眼便看见了你,你的身边空着一个位置,好像是专为我保留的一样,我一下趴到了你的身边,你转过头看着我,我终于看清了你的面容,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就是她。我一下子踏实了。
你那姣好的面容被和煦的阳光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着,脸上沾了些尘土,楚楚动人的眼神中饱噙着泪水,你一定是被吓坏了,你的双肩簌簌的颤抖着,手指不停的在地上抓挠着些什么,我的眼泪也一下子涌了上来,都叫我硬生生的咽了回去。我向你做了一个俏皮的表情。
我来迟了。
我害怕 。
是的我知道你害怕了,我来到这里,来到你身边就是不想让你害怕,虽然我们都明确一个结果,一个注定的结果,但是,有我陪着你,我会陪着你走到最后一刻。我想,如果一个人消除了内心的恐惧,也许,面对什么样的结果也都能好一些了吧。希望我的表情还够坚强。
身后渐渐响起了隆隆之声,我扭头一看,说实话,我有些崩不住了。
一个三四层楼高,长约二三十米的巨型石碾被几十匹黑色战马分两边拖拽着向我们这里咄咄逼近,大地在颤,天空在晃,我实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连想象也不可及,原来这帮人竟是要给我们施以碾刑。
我扭回头来看着你,或许是我眼中的惊恐将你吓着了,你也想扭过头去一看究竟,我一把将你的脸别住。
答应我,不要回头看,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回头。
你的泪水纷纷滴落在我的手上,或许你想到了什么,或许你从我眼中已经看到了比死亡更强烈的恐惧。对不起,请原谅少不经事的我,我实在不知道怎样去掩饰我所看到的给我带来的恐惧心理。我只能故作镇定,而且还是尽量。
你听从了我的话,可我的手仍然没有缩回,我看见你的眼泪滑过你的脸庞流入我的手心,顺着我的手腕一直蜿蜒到我的手肘然后汇入土地,你的每一滴泪都能勾起我和你往日的片断,我慢慢的在恢复记忆,我慢慢的知道了我有多么的爱你,我们曾是多么的快乐,多么的令人羡慕,但我始终还有一个地方回忆不起来,这地方对我来说应该很重要,对我们很重要。
请再次原谅我面对恐惧时的怯懦,以至于我脑中的回忆是与恐惧交替进行的。也许我是个懦夫,因为我在此时此刻仍害怕面对死亡。我应该是个懦夫,因为我曾犹豫要不要再次冲出地洞。
轰隆声越来越近,我们眼前的沙粒也在轻微跳动了……
我的眼泪已经充斥目眶了……
我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了……
告诉我你现在能想到我们最美丽的画面是什么?我轻轻的问。
红河。你略微想了一下边回答了我。
红河?
对,红河。
我几乎在一瞬间全部想起来了。对,就是那条红河。浸泡着我们之前美丽岁月的红河。那河并不宽,两岸长满了枝头挂着白色类似棉花骨朵的大树,一眼望不到尽头。河面上漂满了红色的羽毛,与生俱来的。那红,红得透彻,红得鲜美,尤其在夕阳西下之时甚至能将岸边的树林都印衬成为一片暖红,顺着蜿蜒曲折的河道,你根本无法看到尽头,我们似乎从来也不曾走到过尽头。那是我们生命中蔓延的一条河流,在我们走过的每一棵树下都曾留下刻骨的记忆……
我们就这么互相看着,没有多一句的话,红色的记忆围绕着我俩,在空气中流动着一个一个我们相爱的故事。那一刻,我释然了。
我实在来不及回忆更多,甚至来不及更多的回想一下那动人的画面,因为在身后,就在我们的身后已经响起骨骼的崩裂之声,惨叫声,呼喝声,痛哭声不绝于耳。
从你的肢体上我感觉你已经明白了将要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一切了,连我也开始颤栗起来了。我已经看见我的泪水即将脱离眼眶的包围,但我不能,我看着你眼睛里的我,我必须忍住。我努力的不让声音也跟着颤抖,向你道出了最后的话。
原谅我,我是个懦夫。
我感觉你的手也轻轻的托住了我的脸。自从和你分开之后我再也没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那是多么的熟悉啊,我看着你,你身上的红色此刻在太阳的照耀下让我仿佛已经回到了那条红河。那时候,你也是经常这样托着我的脸深情地看着我的。这也许是我回忆的最后一幅画面了。
此刻,你正平静的看着我,冲我宛尔一笑。
不,你不是懦夫。你是我爱的那个人。
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和你的眼泪融在一起,漫成一条条暖红色的水流,最后汇成一片,静静的将你我包围,直至淹没……
脑海中的画面在此定格了。
我们去哪儿了?如果可以选的话,那就让我们回到红河去,一起爱到那未曾到达过的尽头吧。
注:这是我前两天做过的一个梦,因为实在奇特,我是从梦中哭醒的,我从未做过如此令自己感动的梦,回味了两天,终于决定要将这纪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