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决概念的复杂性带来的歧义,人们从综合的角度对大国作出界定。一个通常的做法是制定一套衡量综合国力的办法。但是,这些办法得出的结论,只具有参考价值。原因是不同领域的要素,如何能综合起来?综合起来的国家权力要素存在的结构差异,如何衡量?还有,目标或方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要素,它决定着力量朝着什么方向综合,目标或方向如何被计算呢?虽然学者们建立起来了尽可能复杂的公式来解决这些问题,但事实上,被掩盖的问题总是比解决的问题要多。一个国家的内部、外部环境一直处在变动之中,这些变动一般还是悄然进行的,当人们明显地意识到这些变动并被计算的时候,就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样子了,所以一般的计算都带有“刻舟求剑”的味道。
因此,在谈论大国的时候,可以将视界放得宽一些,不必仅限于世界性的大国。一些地区性大国,或者在某个领域是大国的国家,也有着丰富的经验教训可资借鉴。即使是一个小国,如新加坡、瑞士等也为世界提供了很多经验。总之,国家兴衰这个话题是非常严肃的,当我们谈论它的时候,需要抱持一种敬畏的、审慎的态度。
每一时期成功的大国,总是意味着克服了时代的限制、成功地解决了它那个时代所面临的各种问题。这些国家莫不是经过无数次变革和转型,处于转型和变革中的国家,甚至根本没有设定一个大国目标,它只是为了解决国家所面临的时代问题。所以说,国家是在时间的河流上航行。那些敏感地捕捉住了未来趋向并取得突破的国家,最有可能克服自我局限,取得成功,甚至可以成为世界性的大国。例如英国,以其人口、地理因素,很难想象会称霸世界一个多世纪,但是由于英国率先进行了思想突破、工业革命、制度创新,所以得以克服不利的限制因素,登上了世界性大国的巅峰。
大国意味着拥有强大的力量。这是没有疑问的。但是,在谈论大国崛起的时候,最容易陷入的误区也在这里。有很多人认为崛起就是力量的不断增加。国家似乎都是一个个容器,装的力量多的容器,就是大国。这个观点是很普遍的。但是,即使我们接受国家是力量容器的观点,也还是要注意那个“木桶原理”:木桶是由最短的那块木板决定的。1815年至1914年的一百年间,俄国经济总量与英国相近,俄国军事力量与英国相近,俄国国土面积远大于英国,总之,这是两个差不多大的木桶。但是,英国在这一百年间一直是世界大国(霸国),俄国却只能算是地区大国。在克里米亚战争(同英国)和同日本的战争中都失败了。原因何在?我想其中之一就是俄国的“制度短板”,用列宁的话说,沙皇俄国是各民族的监狱。
谈论大国时容易陷入的第二个误区,是认为成为世界性大国意味着自己的意志从此就可以得到伸张。这种看法也是错误的和危险的。越强大的国家,越需要节制。世界性大国意味着解决世界性问题,因此需要世界性的合作。看一看历史便知道,那些只是一味伸张自己意志的国家,动辄用暴力手段贯彻自己意志的国家,都是不能持续的。一个大国,只有自我节制并为体系提供公益,才可以存在。没有一个国家,即使这个国家最为强大,也抗不住大多数国家的联合抵制。所以在俾斯麦领导时期的德国,采取了一系列联盟策略,以避免所谓的“联盟梦魇”(即周围国家联合抵抗德国)。但是继俾斯麦而起的德国领导人放弃了这项策略,果然就受困于“联盟梦魇”,曾经的荣耀转眼就成了一杯苦酒,这样的转变甚至不到一代人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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