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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它有点小天真，眼睛瞪圆了望着你，像是有很多问题；戴上导盲套，它马上换了一副脸孔，温柔、淡定而严肃，让人信任让人依赖。这就是导盲犬。看过电影《导盲犬小Q》的你肯定会被它们感动和吸引。

　　上周，广州地铁发布消息称，视障人士可携带导盲犬出入地铁站乘坐地铁；同样是上个月，广东迎来了首只导盲犬，将成为中山大学失明教授的“眼睛”。这些消息让人感觉，忠诚聪明的导盲犬朋友，就在我们身边。

　　可惜，这只是份愿景。佛山没有导盲犬，也没具备资质的培训机构，残联和民间机构有意开展却无力推动。导盲犬，还很远。

　　佛山视障人士超2万，却没有一只导盲犬

　　“百厌仔”是一只“串串”(杂交狗种)。毛发并不顺滑、模样也不起眼，但却乖巧听话。主人梁伯每天牵着它出去，总能机灵地在前面带路，“只要指个方向，它就会走了。走过的路，它都记得怎么回来”。

　　梁伯和妻子都是盲人，家住惠景城。两年前，朋友给他们送来了“百厌仔”，一是想给他们作伴，二是希望“百厌仔”能协助一下他们的生活。

　　小时候的“百厌仔”活泼好动，“不省事”，一岁以后才渐渐定下性子。梁伯从2010年残运会上知道了导盲犬，他也曾希望“百厌仔”能变成他家的导盲犬，但是，“我们压根就不懂培训呀。”虽然每次外出，凭借敏锐机灵的天性，“百厌仔”能够胜任“导航员”的工作，却因为没有经过正规训练，有时遇到水泥墩、电灯柱、绿化树等障碍物，并不懂得绕道或是停下来提示主人，“他一跳就过去了，我要是跟着走非撞上去不可。”因此，梁伯和“百厌仔”的活动范围，也仅限在小区内，“我们不敢去到大马路。”

　　更让梁伯伤心的是，一个月前，“百厌仔”不慎吃了有毒的食物，去世了。夫妇俩闷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

　　“上周听电台说导盲犬可以乘坐地铁，让我感慨了一番”，梁伯说，其实他们也很想多出去走走，感受外面的世界，“我一只都很关注导盲犬的新闻，真的很想自己也能有一只真正的，经过正规训练的导盲犬。”

　　对于导盲犬，梁伯还有很多问题，比如，能否领养去哪里领养？如果要花钱购买，几千元能买到吗……

　　问题的答案会让梁伯失望。导盲犬的培育国内近年才开始尝试，而佛山，目前没有一只导盲犬。佛山市残联估算，全市视障人士超过2万人，还没有一名盲人获得导盲犬的帮助，“家中养狗的多是宠物狗，少部分是赛犬，工作犬的数字还是零”。大部分盲人出行要靠亲朋陪伴，也正是出门难的缘故，盲人大多从事稳定性比较强的按摩工作。

　　电影《导盲犬小Q》里的故事，未能在佛山上演。

　　整个广东都难找到符合资质的训练师

　　靠路边行走、闪避障碍物、遇到高低差和危险的地方会停下脚步，主人发布等待口令时，专注地等待……这是“导盲犬小Q”的本领，也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导盲犬的工作技能。

　　然而，这些并不容易做到。

　　导盲犬一般为拉不拉多猎犬和金毛猎犬，训练多从1岁开始，此前，精选出来具有天赋的狗狗，需要先寄养在志愿者家庭中学习与人相处。真正的培训非常严格，时间需要半年以上。佛山市残联相关人士说，佛山没有一家具备资质的培育机构，甚至整个广东都难找到符合资质的训练师。

　　佛山市伴侣动物保护协会的刘秘书说他一直关注导盲犬的培育，希望能够联合社会资源进行探索，“但是，我不知道哪里有培训师。”他说，曾经接触过一些盲人，他们希望能有狗狗给他们当导盲犬，“但是，没有训练过，根本不敢送过去。”佛山另外两家动物保护协会“宠爱有家”和“温馨小窝”则表示，他们能培训的，只是让狗狗接收最基本的指令，但不能导盲。

　　南都记者在采访中也遇到声称能培训导盲犬的宠物连锁店，对方说，如果顾客有需要，可以找人来训练，经过初级、中级训练后，再进行导盲训练，前后需要3个月时间，“狗加培训费用，合计9万元。”对此，“你我它”宠物生活馆负责人李明难以置信，“对导盲犬要有充分认识，谨防被骗。仅一项初级的服从训练，如蹲下、起立、侧卧等基本动作，都需要两三个月的培训时间，三个月就训练成导盲犬根本不可能。”“宠爱有加”宠物店负责人暨先生也觉得荒唐，他以辨别红绿灯训练举例说，大部分犬是“色盲”，分辨不清楚红绿，“导盲犬之所以能区别红绿信号灯，是依靠红绿两灯的光亮度区别的，犬对灰色浓淡的辨别力很细微，依靠这种能力，就能分辨出物体上的明暗变化”，另外，也可以诱导训练它们辨别交通灯的“叮叮”声判断，光这一项训练，就不是普通训练师能够做到的，“万一狗狗判断失误，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我们也曾考虑过导盲犬的培训问题，但没有开展具体工作”，市残疾人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说，“狗只从哪里来，怎么培养，培育以后是租用还是分配给残疾人？这些，都还没有思路。培训需要大笔经费，这些不是一个部门可以承担的，而资金投入，可能还要联动社会资源。”

　　“靠商业模式运作的话，我估计前后费用得100万元”，广州私宠之家协会负责人李云骏一直关注导盲犬的话题，他说，导盲犬培训要很高的投入，靠商业购买的话，机构根本无法运转。“全世界的导盲犬训练基地，多是慈善公益机构在做”，佛山市万汇宠物公司负责人张泽龙如是说。

　　国内仅一家培训基地，训犬100只，万人申请

　　确如张泽龙所说，目前，全世界有80个国家在使用导盲犬，共有110所导盲犬协会。这些机构大多数是民间的非营利性慈善机构，他们培育、训练导盲犬，通过网站广泛联络急需帮助的视力残疾人，以及那些愿向视力残疾者伸出援手的人们。其中，“国际导盲犬联盟”是一个国际性的组织，为来自27个国家的80多所导盲犬训练学校成员提供技术指导，推广鼓励使用导盲犬的理念。导盲犬培训机构的资金来源主要是政府扶持以及社会各界的慈善捐赠，在拥有10个导盲犬训练基地的日本，资金则大部分来自募捐。

　　在中国，唯一的官方认可培训基地是中国导盲犬大连培训基地。自2006年运作至今，该基地培训了60只导盲犬，已为北京、山西、辽宁、内蒙古等地方的盲人服务。基地有训导员12名，均为大专以上学历，专业覆盖动物医学、动物防疫、遗传育种等多个领域，其中还有一位从澳洲聘请过来的专业训导员。培训基地王主任介绍，今年还将分批向日本训犬学校输送训导员，进行为期两至三年的国际专业训犬技术学习，考取具有国际资质认证的训导师资格。

　　经费短缺，是这家公益机构长期面对的问题。王主任介绍，导盲犬的培训时间为6-8个月，其间，日常喂养、常规培训费用、基地工作人员工资等加起来，一只犬得花12万元(在日本，一只导盲犬的训练费用大约为3万美元)。而目前，由于导盲犬事业在中国才刚刚起步，国家相关政策扶持尚未到位，民间又对导盲犬培训机构缺乏了解，科学有效的运作机制尚未形成，“现在基地的创始人个人每年垫付100多万，而大连市政府对我们每培育一只合格导盲犬补贴6万元。”

　　目前，大连培训基地正在培育训练的导盲犬有100只，不过，全国已经有1万多人提出了申请，其中300多人通过了初步审核在排队。事实上，中国盲人约1600万名，供求比严重失衡。

　　这其实是个普遍问题。现在，美国有1万只导盲犬、英国有4000只、德国有1100只、日本有900只、法国有600只、中国台湾有20只，都不足以满足盲人的需求。

　　王主任介绍，因为导盲犬数量非常有限，预备服务的导盲犬只能按照省份来调拨，“下个省份就轮到湖南，以后再进一步扩大到其他省份。”

　　而根据要求，基地对视障人士的筛选也很严格，“具有定向行走能力和出行动机，全家人都同意或至少不反对养犬，能够独立照顾犬，家庭成员无动物皮毛过敏史的视力残疾人才有能力携带导盲犬”，王主任介绍，申请人还需与导盲犬一起接受至少4周的磨合训练，合格毕业的，才能领走导盲犬，这是免费的。

　　一般导盲犬的工作年限为6-10年(犬的寿命为12-15岁)，退休后将到志愿者家度过余生。那里，会有另一种爱。

　　教授领到广东第一只导盲犬，能否留住还未知

　　邻居广州比佛山“幸福”，上月初，大连培训基地的导盲犬T om m y来了。它也是广东省第一只导盲犬，帅气的金毛男狗狗。T om m y被赠送给了中山大学的富明慧教授。富教授因遗传眼疾失明，但他克服了视力障碍，一直坚持站在讲台上。

　　8月中下旬，富教授去到大连，打算与T om m y一起开始磨合训练。不过，因为T om m y走路频率太快，无法跟富教授合拍，最终，另一只金毛犬“万福”替换上岗。

　　“万福，是一只非常安静的男狗狗”，因为要回校上课，富教授在大连呆了两周后就和“万福”一同返回广州，大连基地则派了一名专职训练师跟随，继续进行20天的磨合训练。富教授向南都记者描述说，现在，他每天和万福磨合训练三个小时，“挺累的”。训练分上午、下午两次，场地在中山大学的校园内。富教授已经掌握了指令的使用，比如坐、卧、起来、左转、右转、后转、等着等，但是，两者之间的默契感还有待进一步加强。“最好是达到"人狗合一"，让狗狗成为第三只腿，”富教授坦言，现在远没达到这个阶段，走路的时候还不能准确地绕开障碍物，“不过，比起刚开始相互之间的陌生感，现在，我跟万福之间熟悉多了，彼此的信任也加强了。”富教授说，狗狗做得好的时候，要夸赞一句“好狗狗”，要抚摸它的肚子和头，肌肤的接触是情感沟通中很重要的部分。

　　每天一大早，富教授都要带万福到楼下草坪方便、喂狗粮、刷狗毛。家里还给万福做了一个小房子，不过，晚上怕狗仔会热，富教授就把万福带到自己房间，睡在床旁边，一起叹空调，“就像家里多了一位家庭成员，挺开心”。

　　不过，万福到底能不能留在富教授身边，现在还是未知数。“我们对接收方有30多项考核，必须毕业才能将狗领走”，万福的“娘家”中国导盲犬大连培训基地相关负责人说，如果接收人考核不及格，就会将导盲犬收回，这种情况在之前发生过，“而富教授呢，因为是后天失明，较少使用盲杖，定向能力较弱，需要加强训练。”

　　富教授目前的情况跟电影《导盲犬小Q》小有类似，还记得那段故事吧：小Q训练毕业后，认识了它的第一个主人盲人渡边先生。顽固的渡边，最初认为盲公竹比导盲犬可靠得多，跟小Q的磨合不顺利，第一次测试没有通过。渐渐地，渡边意识转变，跟小Q的感情日异加深，人狗之间，是浓厚的信任感和依赖感……

　　希望万福能跟富教授一起生活下去。希望佛山，广东，全国，能有更多的万福。

　　导盲犬离佛山有多远？

　　香港经验：由协会推动

　　佛山，盲人超2万人，可惜，盲道建设、交通管理却不完善，“不敢出门”是盲人的普遍心态。佛山，是否具备条件建导盲犬培训基地？或者，是否能通过各种方式引进导盲犬为视障人士服务？

　　对此，佛山市残联残疾人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表示，“曾经想过，但是要推的话太难了。目前全国只有一家具备资质的导盲犬培训基地，地级市该怎么推开还没有经验。在政策上，残联也不可能有能力独立承受，而需要财政、公安、交通、规划等部门联合；经费上，光靠政府投入恐怕不现实，按照国际做法，需要民间资源特别是大型企业资助。”其认为，培训导盲犬任重道远。

　　据悉，香港、日本北海道等地，导盲犬的培训基地都由地方协会推动建设。比如，上个月18日，香港盲人组织试验把导盲犬引进香港，2只在美国受训的导盲犬近日已来到香港投入服务，而另有两名视障人士将在今年11月底赴美国训练，预计12月会连同另外两只导盲犬返港。

　　事实上，香港1975年就曾从澳大利亚引进导盲犬，但最终失败(一只病死了，另一只因交通意外身亡)。自那以后，导盲犬淡出港民视野30多年，直至2011年，香港才重新引入导盲犬G oogle和Iris。

　　香港导盲犬协会主席黄世雄表示，当时香港没有盲人协会这样的组织，缺乏配套，所以计划最终失败，但现在是由盲人组织推动计划，而且初步见成效，相信导盲犬会越来越普遍。

　　对于协会组织推动的做法，佛山市残联残疾人服务中心相关负责人称，佛山有盲人协会、盲人按摩指导中心，不过，都是挂靠在市残联，一套人马几套牌子“人员不足，资源非常有限”。

　　准备好迎接导盲犬了吗？

　　佛山道路会让它们无所适从

　　近日，广州地铁发布消息称，视力残疾人可携带导盲犬出入地铁车站乘坐地铁，人性化的做法让人叫好。但是，佛山公众以及其他场所，对于导盲犬的接受程度又如何？

　　在香港，已经颁发了相关法规保障导盲犬的活动自由。比如，许多快餐连锁餐厅门上都有标识，谢绝宠物入内，允许导盲犬入内。而《公共巴士服务规例》规定“不得准许任何动物由该巴士运载，但陪同失明人士乘车的领行狗只除外”。如果拒绝盲人携带导盲犬进入一般的公共场所，在香港会被认为是违法行为。不过，多数公众场所对于导盲犬也有很高要求，会要求其必须穿戴导盲鞍，出示导盲犬证书等。

　　另外，车多人挤，是盲人最怕出行的原因，导盲犬在马路上的避开危险的功夫，尤其重要。“宠爱有加”宠物店的暨先生认为，导盲犬过马路时，会通过辨别交通灯“滴滴”的声音停或者走，但目前佛山并不是所有路段的交通灯都使用了同样的声音。另外他指出，佛山的人行道常被占用，而根据训练，导盲犬不能与车抢道，那在人行道停满车的情况下，它可能就不走了。此外，佛山有些路段允许红灯右转，这会让导盲犬无所适从，有可能出现交通意外。

　　导盲犬的一生

　　选种

　　选犬一般为拉不拉多猎犬和金毛猎犬，因为其性格温顺、聪明，脾性安全、稳定，体型适中、无攻击人的倾向。

　　寄养

　　幼犬出生45天后，送到志愿者家庭寄养一年，使犬适应家庭生活，同时学会尊重人、与人相处。

　　训练

　　1岁时，犬被送回基地进行6-8个月的导盲训练。面对外界诱惑不为所动，是导盲犬要练习的基本功，训练员通过味道、声音的诱惑，对狗只进行适性的测试和评选；然后是“坐、趴、走”等基本指令训练；再者，是靠路边走、闪避障碍物、在高低差和危险的地方停下脚步等训练。

　　工作

　　导盲训练合格后，将免费赠与视力残疾者使用，进行不少于4周的磨合训练。如果合格则正式上岗，工作6-10年。

　　退休

　　退休后到志愿者家度过余生。

　　(以上资料来自导盲犬大连培训基地、电影《导盲犬小Q》海报以及南都资料图)

　　02-04版

　　统筹：南都记者 陈惠婷

　　采写：南都记者陈惠婷 潘臣 黄文冠 钟会先 陈志刚

　　作者：赵炎雄 资料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