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从顺平赶来医院照顾我。凤临走前，在笔记本上写下弟要注意的事：

1、喉管、纱布保持湿润，润前要洗手。喉管一定不能让东西堵着，如被子、衣物等之类堵上。

2、嘴唇要经常用水湿润，以免干燥脱皮。

3、有痰要叫护士来解决。

4、药水完及时叫护士。

5、经常给他翻身按摩。

6、小便要注意尿壶，如裤湿要及时换上。

7、口杯要备有凉开水，方便喂食，最晚一餐要拿到护士站去热两分钟。

8、早晚洗脸，洗下身。

弟在新州照顾我的那两三天，弟帮我做抬腿、按摩等动作。弟见我胡须长了，要帮我刮胡须。

我写道：你去买刀片，帮我，可以了。

我关心弟的早餐，写道：你的早餐？好像有方便面。

弟吃不惯医院没有辣椒的菜，在外面买快餐吃。有一次，他先用筷子喂我吃点，接着又准备用那筷子自己吃饭。我担心我接触过的筷子会传染病给弟。我写道：

摇我起来，把未吞的饭吐出来。我的病有传染性咩？刚才筷子碰到。我这个病不懂传染吗？刚才我嘴巴接触了筷子，你调头用。你呀，一点都不注意传染问题，万一你被传染，那可怎么办？

我和弟讨论谁来照顾我的问题。弟想叫爸爸来照顾我。我表示不同意，我写道：

我还是反对爸来，一是与嫂子相处问题。二是开支问，吃加住旅社，开支等于请一个护工。还有两人能否相处的问题。你看二姐怎样？妈妈呢？现在钱这么紧张，是不能请护工的。异性的话，睡都成问题，旁边的床随时有病人。再问一下大姐，是不是真的抽不出时间。

我还提到钱的问题，我写道：

想了解下，上次你们带来了多少医药费？是谁的？我觉得，除六叔外，大、三伯、五叔都应该有点钱借。我觉得这与十年时间，感情关系日益淡漠也有关系。假如是阿桂在顺平生同样的病，那他们借钱的数目就会不一样。

弟照顾我那几天，我可以发出一点点模糊的声音，我很高兴。我想发短信给凤，我写道：

你帮发短信，凤，辛苦你了，这几天，我情况在好转。第一天能够讲些单字，今天能够讲少量句子，你要实现你的诺言。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来新州？医生说准备让我下床走动，所以你帮带点外衣外裤来。

还有一些和弟零星的谈话记录：

那天因为拉不出尿，你嫂子就把一块很。打回顺平电话用我手机，加12593，只要两毛一分钟了。今晚你怎样睡觉？我也分不清，你打你嫂子的电话。不要放在桌子抽屉中，以免被偷，还是放在衣袋里好些。

凤从赤城回医院，带来学校发的一些钱，我写道：是个个月的出满勤奖加补课。

我非常渴望能说话，我认为是插在鼻子里的胃管和氧气管妨碍了我发音，我希望拔掉插在嘴里的管子。我写道：

问一下医生，可临时拔掉管子吗？在床上身向。为了练习讲话，你跟医生讲把氧管拔掉。

有一次，不知是做梦还是清醒时我稀里糊涂地拔了胃管。事后我在笔记本上作了解释：

昨晚的事，我真的很冤枉，我晚上做了个梦。在梦中，医生说我可以自由进食了，于是在医务人员安排下，我就拔掉了那根进食管。哪里知道这仅仅是个梦，不是真的。这个事给你造成了麻烦。以后为了避免类似的事再发生，在晚上睡觉时你最好是把我的手绑起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躺在病床上，我特别渴望下床走动一下。我写道：暂时取下管子，下床活动一下。心里特别渴望。下床活动一下。

其实那时下床走动是不可能的事。

有一天，凤请了广州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的韦医生来诊断我的病。

韦医生来到我床前，对我说：“张嘴，把舌头伸出来。”

我张嘴伸舌头，但只能伸出一点点。

韦医生说：“再用力伸舌头。”

我用全力，但舌头也只能伸出一点点。

韦医生说：“抬脚，用力抬。”

我抬脚起来，只能抬起一点点。

韦医生说：“1加1等于几？”

我在纸上写：2。

“1加3等于几？”

我在纸上写：4。

韦医生说：“100减7等于几？”

我在纸上写：93。

韦医生说：“再减7。”

我在纸上写：76。

韦医生说：“再减7。”

我在纸上写：69。

韦医生拿着一把尺子，放在我左边，对我说：“转动眼睛，看我手中的尺子。”

我努力转动眼睛看韦医生手里的尺子。韦医生又把手中的尺子放在我右边，说：“转动眼睛看我手中的尺子。”

我又努力转动眼睛看韦医生手里的尺子。韦医生又用锤子敲打我的腿关节，看我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