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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后的一周休假在荷兰,七天都几乎和一位朋友在一起,闲聊的时候他给我讲了自己下一部小说的初步构思,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笨呢还是他要描写的那个生活离自己太远了,怎么也理解不了,但朋友的叙事风格却使我想起了一部在近三十年前阅读的一本小书<珍妮的肖像>,这本书我当时并没有理解,却影响了我二十多年.

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我并没有看懂那个故事,也许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太超出想象了吧.可是书中优美的语言却给我留下了一生难以磨灭的记忆,几乎在每年的春天我都会想起这段话:"年年春天来,而明天是永在的,都最后再没有明天时,我就回想昨天,而昨天也是永在的."这段话在书中被父亲拿铅笔在底下划了线,也仿佛在我的记忆中印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连同而这本书带来的发生在译者周煦良先生和我父亲董月明之间的一段简短的故事,成了我二十多年来永在的昨天.

父亲当时是一名乡下的代课教师,能够教授的课程很多,属于多才,他幼师学习的是俄语,但不知道为何却在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开始学起英语来,那时的农村,生活学习的条件都极差,几乎是没有任何的条件,可是父亲却渐渐地掌握了英语.

因为学习英语的缘故,他到处寻找可能搜罗到的英语教科书或阅读读物,这其中就不知怎么地就看到了周煦良先生发表在英语世界上的一篇文章,叫<通过朗读,培养语感>＃1.还有就是弄到了先生翻译的<珍妮的肖像>这本书.至于那件事情在先,那件在后,我已经记不清了,而父亲已于1989年病故,再也无从查起了.

应该是父亲向先生请教,而先生很认真地回了信,父亲请他批改自己翻译的短篇小说,先生也很认真地批复了,而这期间周先生因病一直在上海华东医院.

今年端午节回家,从旧书堆里翻出了先生1982年写给父亲的一封信,看得出来,写着这信的时候先生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字体颤抖,但对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青年的那份真切相助,平易近人的伟大情怀无不洋溢于字里行间之中.看着这字字句句,先生病中那瘦削的面容不由得浮现在我的眼前.尽管我当时年纪小,可是因为此事父亲看之甚为重要,一再地告诉过我,要一生谨记先生的伟大风格,他把先生的小照片翻拍了洗成大的放在他学习的地方,以先生为国家为人民虚怀若谷的风格来时时激励自己,奋发图强,尽快攻克英语这个难关.(这是此信的扫描件: 周煦良先生1982年写给父亲的一封信扫描 和 先生亲自书写的信封)

写这封信的时间是1982年2月25日.时过不久,即82年4月先生给父亲寄来了他翻译的福尔赛世家一套共三部书,并在第一部书上题了词盖了自己的红印章,可见先生是多么地认真和诚恳啊.

父亲在同一本书的扉页上题下了下面的文字: "要赶紧做,为了我可爱的祖国和人民......摘自周先生的信."

见字如面,看到这漂亮的字体,已故父亲的音容笑貌宛然就在眼前.

在旧书堆里,还翻出了一封父亲写给先生的书信的草稿(草稿第1部分扫描,草稿第2部分扫描,草稿第3部分扫描),时间是1984年1月15日,信应该是寄出了,信中所提到的给先生寄去茶叶一包,花生米一袋应该也是寄出了,谁知不久却接到了先生去世的噩耗. 

1984年2月7日父亲收到了周先生的讣告(请阅读讣告扫描件查看先生的生平及先生讣告的信封),先生于1984年1月22日7时整于华东医院逝世,中年七十八岁.其家属寄来了讣告,可见先生之家人也是大家风范,悲痛之余尚且不忘给乡下无名的父亲奉上一纸讣告.当时父亲本来身体就不好,接此噩耗,不由得一下子病到在床.我还记得那些寒冷的日子里我们一起缅怀先生的情景.父亲的身体状况不好,在医院辗转了一年,于1989年农历6月18与世长辞,年仅46岁.

先生讣告高度概括了他的一生.那一句"热心培养青年科研人员"更不是一句虚话.

因为和您没有了明天,那一刻我记住了书中的那句话:

年年春天来,而明天是永在的;

到最后没有了明天,我就回想昨天.

而昨天也是永在的.

愿先生在天之灵安息,您的学生及晚辈深切地怀念您,在今天和永远的将来.

愿先父与先生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切磋翻译技艺,学习进步.您的家人怀念您.

董焱

2009-7-1 午夜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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