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乌龟山上的一匹狼(四首)

 

                                       文/野桥

惊悉老家乌龟山因政府开发即将被圈占，一时感慨万千，心潮起伏不定。

 ◆《土地都卖了》

土地都卖了
每人一万五
一辈子就这样被买走了

为了开发
为了路更平
庄稼死绝

那片竹林也卖了
从此  我的梦中
再无鸟鸣
我再也不能回到你的心脏
我失去了三十八年的根

◆《我要立即赶回去》

我要立即赶回去
再挖一次红苕
再搬一次苞谷
再割一次稻子
再把金黄的麦子
哄睡在夕阳中

我要邀约儿时的伙伴
一起回到竹林
结婚的带上老婆孩子
离婚的带上情人

我要给他们读诗
给他们讲我在38年前的欲仙欲死
他们也会跟着醉的
整片竹林  整个乌龟山
会和我们一醉方休

38年后  我最后深情地看你一眼
以后汽车就不用人推出泥坑了
以后乡亲们走在大道上
趾高气扬  我想我不会再回来了

我决定把爷爷  奶奶外公  外婆
父亲和妹妹的坟迁走
我带着他们 向城市的中心转移
从农村包围城市
付出了几代人的心血 生命和代价

◆《傻姑》

听说你的儿子上大学了
我想来看看你
你从来就不知道我是谁
但我认识你长长的辨子
童年 我用力扯过它
往上面入过一条绿色的猪儿虫

傻姑不傻
傻姑知道给孩子喂奶
摸着儿子的胖脑袋傻笑
就像母猫叼着小猫咪
母鸡喂小虫子给小鸡

傻姑 我看见你坐在石磨上
搬弄着自己的手指
你是不是在计算着儿子的归期
我不忍心打扰你
这样的时刻  这样的景色
已经没有多少天了

傻姑 我想你搬进两居室的住房
那里墙壁雪白 地砖锃亮
有电 有自来水 还有用手轻轻一扭
就能将饭菜煮好的天燃气
只是再也没有人知道
这楼里住着一个傻姑了

◆《我是乌龟山上的一匹狼》

贴着乌龟山上的风浪
我撕裂的声音 凄厉又苍凉
刺入山下的水田
与泥土里绝望的泥鳅
作最后的一次诀别

我曾是乌龟山上的一匹狼
在高高的乌龟山上奔跑
作乱在茂密的竹林
月光下 引诱纯情的少女

我等着村民们把最后的一季庄稼
收走 我等着更多的人
机器涌进来  把故乡削为平地
我向一片遥远的森林迁徙

我是乌龟山上的一匹狼
再也没有童话
从此  我只能在梦中
与乌龟山抱头痛哭

2006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