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处的音乐（组诗）

我经历，我爱一颗露珠从竹子的云端，

滑到心里的痕迹。
                    ——题记。
《露水湾》

要进城   就要穿过露水
要穿过露水
就要把更多的青菜   萝卜
装进扎实的夜晚

楠竹扁担的吱呀声
压住了野坟里的几声哀嚎

穿过露水的人
裤腿上粘满了泥土和草籽
他们用一把谷草
擦亮一湾秀色

最后   他们换上胶鞋  或凉鞋
大踏步地走上公路
心里露珠闪耀

《乌龟山》

平坦得一望无涯

富得流油的一片土地呀
像一只千年的乌龟
待价而沽

五十年前就说要修飞机场
人们越想看到飞机的起点
就越是把庄稼
种得俊俏

听到飞机飞过的声音
有人停下锄头
手搭凉棚
不知身在何方

《八棵桂圆树》

我是跟在父亲的猎枪后面
长大的野人

八棵桂圆树下
父亲射落的一片片月光
被我麻利地装进口袋

花斑鸟——月光喂养的孩子
我无数次梦见自己
喝你的血

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棵桂圆树下
我把小姐姐的头发拆散了
她一遍遍地叫我
——野人    野人

我快二十年没有爬树了
花斑鸟  我想到树上和你们称兄道弟
我想听小姐姐在树下喊我
——野人   下来
把这二两“猫尿”灌了

注：猫尿——川南白酒的一种别称，意指妇女对自家男人喝酒的一种昵称。

《枯井》

据说   掉下去的是一个傻子
三天之后
他的母亲有点像祥林嫂

人们在距这口井不远的地方
又新掘了一口井

每次担水从这口井经过
人们都会从心里
发毛的看它一眼

渐渐地  人们用发潮发冷的目光
把它望成了一口枯井

《竹溏》

四面皆竹
竹把水染成了绿色
鱼悠闲地吃着竹的心思
像我们用一根竹竿
捞起太阳   或月亮

腊月二十八   最多不超过二十九
一池的绿色和鱼一起跳舞
鱼因为太亲近过年
纷纷   跑进我们浮光掠金的音乐

分鱼不用秤
每家每户每人两条
嫌小的添一条

吃鱼的时候
谁也不会想起竹溏
做梦的时候
竹溏把一村人的幸福
漂到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