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见死不敢救？

 据媒体报道，9月2日武汉市88岁的李大爷在离家不到100米的菜市场摔倒，围观者没人敢上前扶他，一个半小时后才送医院，终因鼻血堵塞呼吸道窒息而死亡。儿女悲愤地向社会发出追问：“难道现在老人倒地后，就真的没人敢扶了吗？”在今天，在我们中国发生见死不敢救的事，的确是一种悲哀，值得我们尤其是法律界的深思。

 我在18年前（1993年）写了中篇小说《尴尬人》（发表于《昆仑》1994年第一期，《小说月报》1994年第5期转载），结尾处写了主人公屈应天遭遇尴尬的一个细节。屈应天创办的书刊发行公司生意刚刚红火，嫉妒小人设圈套让人给他主发淫秽图书被查，屈应天被免职，公司停业整顿，罚款一万元。他骑车去局里汇报情况，途中发现前面巷子边一位老太太突然歪倒在街边，他扔下车立即上前去扶老太太。老太太脸色惨白，睁大眼睛看着屈应天说不出话，翘一根食指不知想指什么。屈应天反应过来可能是心梗，立即从老太太口袋里找到药塞到她嘴里。然后让一边玩耍的小姑娘帮着叫老太太家人。老太太儿子从家里冲出，说是屈应天撞了他妈才导致心梗，要他负责全部责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屈应天的自行车确实倒在地上，他有口难辩。为救老太太生命，他只好先把老太太送进医院抢救。在急救室门口，屈应天心急如焚，打电话告诉局长，他帮助人惹上了麻烦，被人扣在医院，不能去局里汇报。老太太儿子却像中了彩票一样得意洋洋。屈应天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那些白衣天使身上，寄希望于老太太的生命力。

 18年前我写这部小说，并没有碰到也没听到过这种事，好小说都是把可能发生的事情写真实。当时社会风气滑落已让人忧虑，我只是按事物发展的逻辑写了这可能发生的事，没想到18年后可能竟变成了现实。先是2006年11月20日，南京一位老太太在公交车站等车被人撞摔成骨折，彭宇上前扶老太太，老太太及其亲属一口咬定就是他撞的，把彭宇告上法庭，要求赔偿13万多元。2011年6月16日，天津市红桥区法院判决司机许云鹤因撞伤王秀芝老太太，赔偿10.8万余元。许云鹤上诉，是王秀芝横穿马路至中间护栏，跨护栏时被护栏绊摔倒，他停车下车去搀扶她，是助人为乐。王秀芝却说是许云鹤开车撞了她的腿。据当时交通警现场的拍照记录，许云鹤的车离王秀芝有2.4米的距离。2011年8月26日，江苏南通长途汽车司机殷红彬和乘务员发现路上一位老太太摔倒，他们下车扶起摔伤的老太太，老太太竟指称殷红彬是肇事者，幸亏车上有监控探头，看了录像，才还殷红彬清白。2011年8月28日，武汉市一位胡师傅骑电动车途经汉口合作路与鄱阳街交会路口，见一位八旬老太摔倒，立即下车扶起，结果老太反赖他撞了她。幸亏多名现场目击者为胡师傅打抱不平，警察才让胡师傅离开。

 做好事反被诬为“肇事者”的事情接连发生，尤其天津某法院在交通事故鉴定结论为“不能确定许云鹤驾驶的小客车与人体接触部位，不能排除小客车与王秀芝有接触，也不能排除小客车与王秀芝没有接触。”的情况下，做出许云鹤赔偿王秀芝10.8万余元的判决，在社会造成极大的影响，引发人们广泛关注。做好事帮助人反要被告上法庭，还要赔款10多万元。江苏南通的殷红彬要是没有录像，武汉的胡师傅要没有目击为其证明，同样要陷入许云鹤这种尴尬。这样谁还敢去扶救老人呢？谁还愿意去做好事呢？正如《红楼梦》里所写，“油瓶倒了你别去扶。”

 18年前我写《尴尬人》，是渴望世风好转，没想到小说所写的尴尬竟成了预言，这些老太太总不会因为读了我的小说从反面受到启发而做这种抹良心的事吧？见死围观不救，是围观者道德溺了水；助人者反被被助者诬为肇事者，被助者的良心是什么呢？见死不敢救，是严重的社会问题，但因何造成，值得社会和法律界深思。除了被助者道德缺失外，法院不依照证据判决，法律还何言公正、合理？如果助人者得不到法律支持，那么，见死不敢救的现象会必将越来越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