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中的海外世界

现在网络上流行的玄幻、仙侠小说，西方的渊源且不论，多是因循中国的神魔文化体系，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山海经》、《搜神记》、唐传奇以及《西游记》和《封神演义》。《诛仙》更是以对《山海经》的借鉴和化用而著名，但是，更早有意识而为之的，是《镜花缘》。

《镜花缘》虽然开篇是百花仙子因为得罪嫦娥“姐姐”而遭遣下凡，但故事的主体也是最有意义的片断却是唐敖三人游海外百国的经历，其后众女团聚、应试得中、颠覆武后统治等，可读性都不是很强。

海外百国都是化用自《山海经》，甚至连名称都没有改变，比较形象的有君子国、无肠国、犬彘国、两面国尤其是女儿国等等，都写得让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当然，作者不是一味的搬用，而是有意识的进行“现世化”，赋予这些海外世界一些“现世意义”，使之实现“艺术的真实”。

比如君子国，他们买卖货物时讨价还价不是加价而是降价，卖主说出了这个价于心不安，总要降价才能卖；买主说货物很好，我若低价买了，就是暴殄天物。完全和世俗相反，读来当然诧异好笑至极。

还有无肠国，他们吃了东西立刻就会泄出，为了“省俭”，总会“收存再用”，也就是给自己或者家里的奴婢再吃，这个故事虽然有些恶心，但其对贪吝刻薄的讽刺却无疑达到了无可复加的地步。

最离奇的是女儿国，它和西游记中的女儿国不同，不是只有女人，也有男人，但是这国中的女人做男人打扮，而男人却是做女人打扮，一切装束、行动也都按女人来。和唐敖同行的林之洋因为被女国王看中，被强行缠足、穿耳眼，凡是世俗女儿所遭的罪，他都来上了一遍，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其实作者的目的也很明白，那就是对现实对女性的压迫的反抗和讽刺，只是这些事情发生在男人身上，对比的强烈和突兀，骇笑之余自然让人深省。其实整个清代，对女性和女权的关注和关怀已经成为非常普遍的社会风气和创作意识，并不是只有老曹意识到，老曹虽然厉害，但也绝不是唯一一个真正尊重女性的人。（这一点确乎不假，清代的才子佳人小说如《平山冷燕》、《玉娇梨》，武侠小说如《儿女英雄传》，再加上神魔小说，几乎所有的小说题材都在一定程度上将女性放在很高的地位，便是明证。）

作者就是这样，借助一个个海外神奇国家来反映他对现实世界的思考和讽刺，当然，对于读者来说，他的一个个想象神奇、联想妙绝的国家首先给人的是幽默发笑抑或不可思议，他幕后的深层次的东西，反而不是那么容易察觉或者体现的力度还不够，因此，《镜花缘》只能算是颇有可观之处。

不过它对小说创作的启示却无疑很大，对先前文化的借鉴和化用自然是最大的启示。而小说中很多落难公子都取名“承志”，不知道是否 和金庸先生笔下的袁承志有关；再就是那只负责“传送百仙碑记”的老猿，若和肚中藏着“九阳真经”的那只老猿强行联系，虽然勉强，却也自有道理：他们都负责传承着东西，都是跨越了时代，要说不同，只是题材的不同，一个是仙侠历唐到清，而一个是武侠，传承了九十年，最后还要张无忌学会动开刀手术。一部小说中很零散很随意的东西，很可能成为另一部小说的创意，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

Ps：还好现在女人不要缠足了，但男权社会的本质却没有改变，昨天看了何东先生的博客，说张钰最终会孤独地死在男权社会中，因为，这个世界始终还是个男权社会，即算连多数女人，也是被男权思维所忽悠，斯言是也。

2006-1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