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一直在厦门。”我帮老姚倒了杯酒顺便递过一支烟。

老姚唯唯诺诺地说着谢，好几次我凑上去的火都被他颤动的太厉害的手碰灭了。

 

“你没事吧！先喝两杯。”我举起杯子冲老姚笑了笑。

两杯酒下去，老姚的表情自然多了。

“谢谢你帮我垫上了小蔡的医药费，等那边工地完工了我立马给你。”

“没事，再说你也不用给我，小蔡说了错的是他，昨天他已经给过我了。他并不记恨你，虽然你出手是重了些。”

“先打人的是我，怎么说这钱也该我出，等我把钱给你了，你再转给小蔡吧！。”老姚长长叹了口气。

“姚叔，平日里你不是那种冲动的人，听说小蔡只是被大伙逼得下不了台阶才摸了小食店里的姑娘的臀部。你？---是不是认识她。”

“我不认识那姑娘，真的不认识。我当时一直拽着小蔡，我没想到他真摸，那小姑娘一哭，我就控制不住了---我实在控制不住--！”老姚的脸抽搐着,煞白,显得异常的痛苦。

 

看着老姚异常的表情，我隐约估计刚才一定是触到了他隐藏的疼。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从他深邃的眼眶里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我从一开始就试探着想知道他的秘密。

 

接下来的时间我故意岔开话题，我不想因为这顿饭使得并不爱说话的老姚突然改变许多，我相信老姚，相信他并不认识那位姑娘。

 

临散的时候，老姚有些醉意了，一直嘟囔着钱的事。我突然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姑娘老姚打了自己的工友为此还进了派出所。这一闹，起码两个月白干了。

 

钱！我最近老想着钱。老姚这一唠叨，感觉更是不好。有些冷了，这鬼天气。帮老姚叫来的士把他扶进车时老姚忽然问我结婚了没有。我摇了摇头，老姚突然哭着也摇了摇头。呼啸而去的车很快把我和老姚的距离拉长，满世界刺目的霓虹灯里全是老姚哭着摇头的特写。

 

在外漂泊的日子容不得你有太多的儿女情长，接下来的是日子是生活是忙碌。我快要忘记老姚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找到了我。是老姚托他来的，来还钱。

 

我不是说过了这钱和他没关系吗？怎么还还？

“我叔就这么一个固执的人，你还是收下吧！”年轻人看了看我说。

“他呢？自己怎么不来。”

“他已经离开厦门了，今天早晨走的。他还托我带给你一句话要你一定转给小蔡---有时候不经意思的玩笑会伤人一辈子的。”

 

最后我终于从那个年轻人〈老姚的侄子〉那里大致知道了一些老姚的事，明白了老姚为什么在喝酒的时候重复着那一句：看到那姑娘哭了---我实在控制不住---实在控制不住。

 

十五年前当老姚在汕头的做工的时候和一帮工友老喜欢私下里开工地边上一个卖水果姑娘的玩笑。不知道谁起的主意：说谁要有本事让那姑娘柔滑的手触摸到自己的私处，谁就有资格领走余下五个人的这个月的工资。可能老姚当时年轻吧，主要是老姚当时特别需要钱，家里的老娘眼睛等着动手术，老姚就是为这个才十分不舍地撇下母亲一个人来打工的。

 

第二天老姚真的赢了。汕头的天很热，老姚准备好了一张五十元的大票去水果摊买水果，而且预先在超市里买了很多东西，故意让双手都拎着东西。老姚说：姑娘我要三斤半橘子，姑娘说好，姑娘找了一大把零钱给老姚。老姚说：姑娘麻烦你帮我放口袋里。当时老姚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破牛仔裤，姑娘好心把钱用力塞进老姚的裤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姚早把两个袋底全剪了而且当时根本没穿内裤。姑娘的手一顺势就-----。当那位姑娘哭着跑走的时候，一帮工友呼啦就上来了。

 

后来，后来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些输了钱的工友把这个原本只是个赌约的故事口传成一个水性扬花的少女怎么怎么引诱老实男人的桃色故事。而那位姑娘可是有很多老乡在这个工地上做活的。再后来那位姑娘死了，跳海死的。流言从来是可怕的，何况是这种有鼻子有眼的桃色流言，何况面对这个流言的是一个没结婚的山里姑娘。老姚自那个时候就开始不爱说话了。他开始害怕女人，害怕接触女人的身体，当几年后他和自己一个喜欢的女人上床的时候他才知道他落下了病。只要他的手碰到女人的身体，他就会想到那个卖水果的姑娘的哭。

 

老姚的侄子走后，我把钱按他留给我的地址寄了回去。我想老姚一定能收到吧！一定能。

 2007/10/10 厦门  《具体细节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