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红灯

 

   二十号早上，我迷迷糊糊的突然一下子就醒了，打开窗帘一看，外面在下雨，一看表，已经九点多了，但是手机上的闹钟没响。十一点半的飞机，时间倒还来得及。这样的天气，估计不太好打车。我连忙吃了口东西，抓紧收拾东西就打着雨伞下楼了。

     路上有些堵，开出租车的老师傅头发花白，五六十岁，衣着干净利落，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非常从容不迫，一路慢悠悠地跟在所有的车的后面。我好几次提醒他我要赶飞机。老师傅不慌不忙地答应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看了看老师傅的面相。觉得这人比较靠谱。说话慢声慢语，脸上的表情淡定从容，一看不像个司机，倒像个退了休的文化人。人长得很和善，老爷子长得很端正，年轻时候说不定还是个大帅哥。说实在的，他身上那种沉着的劲儿，简真像是个干大事儿的人，这样的人都比较靠得住，这么一想，我心里踏实了。我给创联部的夏主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别着急。

    车子好不容易到了机场高速，我抬眼一看上面的滚滚车流，心里忽悠一下，我心里有些惶恐，支支吾吾地说：师傅……这，半个小时怎么也到了吧？

    老师傅半天没吭声，我心想总催人家也不太礼貌。可是看他开车的样子，我觉得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过了一会儿，我看这老师傅有点过于从容，只好硬着头皮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说：师傅……还来得及吧？

    老师傅依然沉默了半天，慢悠悠地说了句：悬。

    这个老东西……我听了这话，心一哆嗦。介人完全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简直是太不自重。当时我心里顿时蒙生出很多刻毒的想法和骂人话，心里真恨不得把老师傅一把从车上推下去。

    我看了看表，没再说话。脸上的表情肯定也变了。老师傅这回也不从容了，跟头把式的样子，两眼盯着外面的滚滚车流，不时地还抹着头上的汗。我一看，这哪像个老司机啊，这，这分明是上个月才拿的本儿。心里这个气啊，要是换个年轻人，我不骂他个狗血喷头才怪呢。可眼下既然都这样了，我也别催他了。我一催他，这老师傅再一慌神追了谁的尾，那就后果不堪设想了。唉，都不容易，啥也别说了。

    绝望中，好不容易晃到机场。老师傅按了下计价器，说：连高速票子，一共一百一十四。我连忙掏出一百五给他。结果老师傅又愣神儿了，在那儿寻思了半天，说：这，一百五减一百一十四是多少钱啊？

    我靠，原来，老师傅不是从容，是脑子慢。这回一看他，哪还像是个干大事儿的人，一瞅倒像是个耽误大事儿的。

    不过，事到如今，再埋怨也没什么意义了。我连忙背着包，抻着拉杆箱往候机室里跑。可这三号候机楼是个新开张的地方，标识也不明确。正着急的时候，突然一个中年人迎了上来，说：来不及了，快把机票和身份证给我。

    我一看这人，有点面熟，肯定是创联部的同志，就问：夏主任他们进去了吧？

    那人也不回答，也不排队，直接挤到前排，我心想，这创联部新来同志的跟机场还蛮熟。结果服务小姐的一句话，让我顿时万念俱灰。她说：再提前一分钟就好了，等下一班吧，下一班一个小时以后。

    那人办事也很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机票转签了，然后把票塞到我手里。我心里这个惭愧啊，心想这一下不但耽误了自己的事儿，还连这位同志的航程也给耽误了。气喘吁吁间，刚要表示感谢。结果那个中年人，怪不好意思地跟我说：先生，我下岗了，也不容易。您看着给点儿吧。

    我说好好好，把老师傅找给我的钱都掏出来给了这位下岗工人。然后过了安检，只好一个人去候机室里生闷气。

    我一想自己前些日子还教训了外甥女，让他凡事都要打出提前量，做事要踏实，要考虑细节。然后昨天去送一个南京的朋友，也给人家讲了一番大道理。说：这去机场啊，车站啊，我从来就没耽误过，为什么？因为我心细……

    看来人是不能说大话。没想到此后到了四川的几天，我又连着赶不上趟。不是迟到了让人等我，就是在山上丢了，赶不上大部队，虽然都是有惊无险，但也有点自毁形象的意思。关仁山说：全，这就是命。因为你平时肯定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他不是讽刺我吧？我心里琢磨：再这么搞，我不也成老师傅了吗）

    赶不上点儿，是一种比较可怕的旅行状态。你越使劲，越小心，越出故障。怕什么来什么，永远慢半拍。跟股票一样，永远踏空。按周晓枫的话说：这叫一路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