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一起办画展的叫韦尔乔，是个外科医生，哈尔滨人，在佳木斯生活过五年。好多年前，我在老蒋的办公室里看过他的画，都是用钢笔在纸头，病历本，信封上，随手涂鸦。从画上看，他是个了不得的人。

    老蒋也是天才，经常拿起笔来漫不经心地勾画。拿一块泡沫板也能用刀子划几下，划出个有意思的东西。可能是才华按捺不住吧，他的办公桌上到处是些经过他加工的小玩意儿。原来我常去他那儿，讨点字画。他给我画过不少。搬北京的时候都给弄丢了。不好意思再要了。

    老蒋比我大十来岁，我二十来岁的时候就跟他玩。我没嫌他老，他也没嫌我小。那时候总在一起喝酒，都穷得叮当响。净下街边的狗肉馆了。他那时候还经常给我画漫画，画完了还说：我画漫画就爱画你这样儿的，不用创作，照着画就是。

    他出生在一个离佳木斯几十公里的小农场，据说跟写《雪城》插曲的李黎夫是邻居。可能是那儿风水好吧，出了不少人才。

    老蒋这辈子挺不容易，先是在佳木斯一中当图画老师，后来又到佳木斯书法报去画版样。他住在郊区，天天骑辆破自行车来回跑。有一阵隔三差五地搬家。还有一阵没事儿老摔断腿。他去新疆采风，端着一不能变焦的破相机，取好了景一步一步往后退，然后一声惨叫直接掉进一个没盖盖子的马葫辘……腿断了后他弄一拐，拄着来回走，样子可怜死了。过了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好了，去医院拍了片子说没事儿了，一高兴骑着自行车乱转，雪大路滑，又把另一条腿给摔断了，只好把扔掉的拐又捡回来接着拄。

   后来，老蒋苦尽甘来了。有人认他的画了，先是一韩国人，免费给他出了一本精美画集。接着，他调到哈尔滨美术出版社，没几年，当副社长了，再过几年，又调到广东美术馆当副馆长。

    好几年没见了，去机场接他，一看精神头还是那样子，但是头发白了不少。

    老蒋的画展开在朝阳公园对面的一个什么北京画苑。开展那天，我通知了几个朋友，希望他们去看看。到最后，只有一个女画家去了。大概是老蒋的腕儿还不够大，所以知道他的并人不多。其实比起那些徒有虚名的所谓大腕儿，老蒋和韦尔乔的画是值得一看的。

    开展那天，人不少。见到一些熟悉的面孔，好多佳木斯的艺术人士都出现了。还意外地看见摇滚歌星崔健带着他女儿在一旁东张西望。

    多年了，并不同行的我和老蒋就这么不远不近地联系着。我的那部长篇小说《独身者》里面的所有插图都是他画的。

    在佳木斯的时候我就一直坚信老蒋的才华，他一定会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