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生如夏花 朗诵:无迹
不再开启的信
信还是从我的老地址转来,上面除了你的遒劲奔放的笔迹外,还有邮递员用圆珠笔划的十几个歪斜的字,白色的信封上面留有一些污水的痕迹,似乎是说这信确实走过一路的泥泞才到我的身边。
说心里话,依然很高兴信的到来,从信封外摸索着约是一张明信片样的厚厚纸张,把它放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着信封的正面背面,连一丁点看似墨汁的黑点都不想放过,那有皱褶的边角,已被我绢长的手指抚摸得平平展展。它就这样与我面对面,恍然间有了错觉,好像我面对的是你,我与你就只隔着一层白色的纸张,我们无言相对;又好像我们从来就没有相熟过,隔着一个辽阔的空间和许多年月在遥遥相望。
四周所有的声音都因为信的到来而消失了,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它随着被钟表分成的无数碎片的时间哒哒地拨动着。推开窗,一股浓郁而甜美的芳香从泥土中喷涌而来,它紧紧依偎在我的身旁,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犹如获得了无法明确的朦朦胧胧的享受。
把信对着阳光,想借助光的强背景,看看这纸片上写的是什么,哪怕是模糊的一两个字。但是,信是沉默着、安静地,什么秘密都不向外透露。
放进随身背的包里,紧紧地抓住背带生怕有人把包抢了似的。走出楼外,落叶在小径上互相追逐,风吹起了衣裙,树木此刻在阵阵风中沙沙作响,像恋人们在悄声细语互诉衷肠。那追随我的莫名的幸福感,使我觉得秋风成了一首温暖的抒情乐章,我是在踏着音乐的节拍而行进,多浪漫的秋日啊!
信没有打开,放进了家中的抽屉里,与这些年你每年这时寄来的信一起整齐地摆放着,一封也不曾开启过,看到它们,就感觉岁月如流水般从我的指缝间滑落。也好像是在繁花似锦的花丛里或是从成熟饱满的麦穗中走过,轻轻抚摸了一下,不再去攀折据为己有。我知道信里的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你的祝福,或许也还会简单地讲述一下现在的生活,不管是幸还是不幸,我依然会有心痛,于是我把它们都关进这个密不透风的小空间内。像一艘前行的船,这所有的过往与岁月都深深安放在货舱中,它时时与船同行,正是有了他们的重量,在遇到风暴的海上的颠簸中,船才不那么轻浮,显现出经历过风浪的坚定。
关上抽屉的一瞬间,心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揪着,读着艾略特的《荒原》,诗句却从书的侧面滑出了书外,西比尔忘了向阿波罗要永恒的青春,尽管她手中有永生的尘土,但她却会日渐憔悴缩成空躯;我庆幸没要求过任何永恒的事物,人的一生就像在走路,有时就会遇到这样无尽的荒原,如何从荒凉中走出看到繁华的风景,是我一直在研习的课程。
“西比尔,你要什么?”
“我要死!”
没有永恒,所有的爱恨情仇都会有终止的一天,只有把所有的记忆全当成是身外之物,走一路割舍一路,深埋一路,我们才能在这本就如墓地陵园的人世间走得更好更远。人变老其实并不意味着什么,只是意味着对记忆中那些让人曾经心痛
写完这些文字,已是凌晨四点,我从没见过夜空像今天晚上那样黑蓝清冷,仿佛天际是一幅蓝黑色的天鹅绒的帷幕,而那些闪亮的星星,如帷幕上开的天窗,从那里泄出宝石般的光芒,而我此时就沐浴在这样的清辉里,夜色多迷人!
写于:2010-10-10
04:00:00
注:希腊伸话中,阿波罗爱上了西比尔,于是赐予她只要多少年她的手中有尘土她就可以活多少年的年龄,然而西比尔忘了向阿波罗要永恒的青春,所以日渐憔悴最后几乎缩成空躯,却依然求死不得,因为她的手中永远都会有尘土。“孩子们问她,‘西比尔,你要什么,’她回答说:‘我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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