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读肖复兴先生的《八大胡同捌章》。到石头胡同一段，肖先生记录了这么个现象，“看当时的户籍档案，那些妓院里的掌班和妓女，在填写信仰的时候，无一例外都填写着：佛”。而在石头胡同有准提庵和大北照相馆，于是肖先生说，“一个摄走人的魂灵，一个普渡人的魂灵；一个是为了现世，看到自己的肉身；一个是为了来生，看到自己的魂灵。”

许多人认为中国是缺乏信仰的年代，但是如果真的去降低一下信仰的标准，那么中国人大多信佛。看看1948年对石头胡同的户籍档案，那些掌班和妓女必然是不会明白高深佛理，也不大可能去诵读佛经的。但是她们把握了很重要的一点，也是为许多人所忽视或者是不愿提及的一点，就是因佛慈悲为怀，普度众生而所起到的心理抚慰作用。

其实，我们看到一些官员的家中供有佛像，一些巨贾的家中供有佛像，他们不是为了一种心理的抚慰么？但是他们又怎会说出口？不仅仅是意识心态，而且是于心有愧。由此来看，那些贪官污吏们，奸商们在良知上甚至不如石头胡同的一个妓女。至少妓女们很光明地承认着自己，于是她们的心诚，就是为了能够得到救赎。但是贪官和奸商们则是为了能保佑自己逃脱法网。一个是忏悔，一个是投机。都是为了心灵的抚慰，但是境界的高低却是显而易见。

并不能因为是妓女就低人一等，在佛看来是众生平等。更何况，在当时的北京城，几乎每20个妇女中就有一个是妓女。不能仅是道德的腐化和败坏，而实在是生活所迫。当一个人难以维持生计的时候，我们是否也还忍心去苛责这些出卖自己尊严和灵魂来换取生命的人呢？至少她们没有去偷，没有去抢。想起前段时间那位自己卖淫以供弟弟妹妹读书的女教师，我不清楚评判标准到底在哪里了。

在八大胡同，赛金花和小凤仙在中国的历史中都是可以写下浓艳而值得敬佩的一章的，妓女又怎样，在许多时候的骨气，是士大夫能比？

扯的多了。我们回过来看，信佛和拍照。肖先生的确很透彻。其实这就是一个现实和理想的结合命题。很多时候，在选择某条道路的时候，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很无奈地先去接受现实的命运的安排，这不是命运论，是实际，不要说我们可以怎样怎样的改变生活，改变世界。没错，人有主观能动性。但是也是有限的。当然人应该努力去奋斗。但是努力的目标是什么？不还是理想么？也就是说，我们在现实的无奈中只好去追寻理想的美好。有许多人在追寻的道路上成功，也有许多人失败。但是不影响他们的生命的拼搏的精彩。理想终归只是理想。

而对于那些石头胡同的妓女们来说，理想实在太遥远，遥远的可能上帝都会说，这辈子我是看不到了。于是，我想，她们可能是在为下辈子而祷告，不要再堕入娼门。往往这个时候，其实她们更纯洁。

                                         2007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