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歧路 溯源有思

——评陈维达“西行抒怀”系列诗词

李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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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之源（陈维达摄影）

    中国两大江河的源头，都在青藏高原。在《尔雅·释水》里，有这样的句子：“江淮河济为四渎，四渎者，发原注海者也。”淮河与济水的源头，都在中原地区，自古以来都有人溯水探源，而长江和黄河的源头，却不是轻易可以抵达的。因缘际会，听说陈维达先生已四上黄河源，两次探源长江源，着实让人钦羡。

    在数次探源的科学考察中，陈维达不仅写下了十几万字的考察笔记，拍摄了数千幅照片，还用纪实文学、诗词歌赋的方式，记下了考察过程中的所思所想。2010年7月，陈维达在第二次长江源科考中，写下的数首诗词，既对江河源头的美景有铺陈的描述，更结合考察所见，对青藏高原的未来发展，心存深深的隐忧。

    西行之始，在陇海线上遭遇台风，作者与上千名旅客一道，被阻隔在老子李耳撰写《道德经》的函谷关一带达整整一夜。这样的一个预兆，会不会是在暗示，此次长江源之行，将不会是一路平坦，必是暗礁遍布？有《如梦令》为证：“昨夜灿都袭陆，函谷风雨如骤。山崩裂谷前，车滞、卧听青牛。西去西去，路可路非常路？”这首词，可谓情景交融而又蕴含道家的某种哲思。春秋时期，李耳在函谷关，为关令尹喜留下五千言的《道德经》之后，骑青牛悄然离去，再无踪迹。而他的“清静无为”、“道法自然”思想却流传千年。在这首词中，作者紧密结合当时当地的景物，巧妙利用老子在函谷关的典故，并借用《道德经》开篇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而为“路可路非常路”，妙趣横生，点明此行主旨：这次的江源之行，不再是“寻常路”，或许充满诸多不可预知的情况。

    过宝鸡，走关中，出格尔木，到纳赤台。在《七律·穿越宝鸡峡》中，作者豪情满怀，一扫函谷关遇阻的阴霾，颔联“一夜乱云卷鸟鼠，半山狂洪过宝鸡”与颈联“峡里千川汇激浪，关中万野散浊溪”四句，对仗工整，乱云狂卷、洪水肆虐、峡谷汇川、关中散溪的真实图景跃然纸上。最有气势的还属“笑看热旋鲁缟末，铁骑犹携我向西”两句，用典精当契合，“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用在这里，更突出作者联想丰富、用典巧妙的手法。

    西行路上，风景处处。纳赤台神泉典故因文成公主而名，据当地传说，文成公主进藏，在此遇险，幸有菩萨赠一清泉，普渡众生而卓有名气。《菩萨蛮·过格尔木纳赤台神泉》中，作者描绘了纳赤台神泉的风光后，说“文成公主路，西行陷绝处。菩萨赠清泉，再走无数山。”此处海拔已达3600米，再往前数十公里就是海拔4800米的昆仑山口，作者以文成公主当年西行突破重重困难自况，树立斗志，要“再走无数山”。

    经过八天的艰难行路，终于到达长江源各拉丹冬雪峰下的雀莫错湖。这是座千万斯年一直守在各拉丹冬与北岸雀莫峰之间的闭流湖。《永遇乐·长江源雀莫错湖咏叹》上阕写景，采用拟人化的笔法，把雀莫错湖形容成依偎江源、风情万种的纯情少女，作者进而联想“想当年，少女情怀，奔腾向海心锐”，诙谐幽默，引人入胜。下阕抒情，用“高堂”来形容各拉丹东的奉献精神。作者“两度回首，除却红尘疲惫”，且从此中识真谛，透悟性，参智慧。

    似乎有函谷关遇阻的先兆，作者和他的同伴在离姜古迪如冰川20公里处受阻，仅抵达长江源头的切苏贡嘎，并且在此遭遇了险情。切苏贡嘎是各拉丹东群峰中最靠北端的冰川群，其融化的冰水形成了长江源头第一大支流。夏日明媚的阳光下，竟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切苏贡嘎冰川的融水所形成的洪水，不仅切断了作者所乘车辆的后路，还把汽车陷进了雪山洪水的河床中。经过与洪水的搏斗，在海拔近5000米的地方，走了两个多小时，寻到一户牧民，作者一行安顿了下来。在《雨霖铃·遇阻于各拉丹冬之切苏贡嘎冰川》这首词中，有形象的描述。“切苏贡嘎冰融，惊魂破，洪滔突卷。舟车似覆飘摇，霎时人隔岸”，惊魂未定，车似小舟一样在洪水中飘摇，前面的车队已经过去，后面的车辆还在另一岸。往回走，在寻找宿营地的过程中，两度涉水，浑身湿透，“雹随雨，粒重如飞箭”，找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见狼烟、孤篷半掩”，在“奶酪糍粑，牛粪羊毡”和藏獒相伴之下，熬过了难熬的一夜。这一夜里，绝望与心焦相伴，发热与发冷交替，可谓是“卧听原野风低，一梦一辗转”。

    此次长江源科考，留下了遗憾。然而，在作者的观察视野里，对青藏高原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有了更进一步的思索。众所周之，青藏高原独特的自然地域单元、地理位置、地质结构、气候特征，独特的生态资源和民族文化，对人类生存环境和中华民族的未来发展具有十分特殊的地位。对于青藏高原，尤其是居住于此的牧民们，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艰难生存，我们当然希望现代化的设施能够到达偏远的河源，但由此带来的生态破坏，却是一个不容回避的客观事实，如何让一个美丽而不落后于现代文明的青藏高原存在于中华大地，是我们应该思索的问题。破解这种“两难”问题，应主张“文化多元，生态平衡”，探寻适宜于青藏高原环境与发展的有效和谐之路，所以，作者在描写雀莫湖中写道：“怎知吾，澄明玉宇，競參智慧”。短短几行字里，概括了作者对高原的思考的无限内容。

    王国维认为，“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境界”是陈维达在诗词创作中，始终坚守的一个方向。你可以看到，站在江河之源，端详漫漫前路，作者对源头、对生命、对科学探险有着执着地追求和赞颂，这种对大自然的探险精神和表达，直逼你的内心，这一种寥廓，也是一种大美。透过陈维达的诗词，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对大自然的热爱，对生态环境的深深忧虑，这种大爱和忧虑，是作者用诗词关注现实和介入现实的绝佳方式。

    所谓“诗如其人”、“词如其人”，说的其实是这样一个道理：诗词作为一种情感寄托和内在修养的外化，可以透露出个人的诸多信息，特别是对人的主体情绪的体现。而作为一种美的表现形式，又必然地会和人的精神相关联。从物境、情境到意境，读《西行抒怀》，你可以发现，不仅仅是一种令人愉悦的阅读享受，而是一种贯通到心灵的感觉，作者把对青藏高原，对江河源头的热爱，一同传递给我们，他用富有感染力的热情，让我们在对江河源头神往不已的同时，思索人与环境、人与自然这一永恒而又常说常新的话题。

                                                                        2010年9月15日于曦光室

                                                                     载9月18日黄河报

附录：1、陈维达：西行抒怀——探险长江源

      2、陈维达：黄河源赋

长江源头的壮美景观（题图及以下照片均为陈维达先生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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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14/middle/49aea3dct90ad765eb682&690溯源有思" TITLE="李锟：西行歧路 溯源有思" /> 陈维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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