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思考与生命超越

    读罢湖南诗人周碧华诗集《涉江之舟》（国际文化出版社1993年版），我清晰地感受一股强大的生命之流涌动于字里行间。诗人对生命的体验是那样的真切与深刻，使读其诗的人可从中得到一次生命的洗礼。

　　周碧华在建立自己诗歌的生命体系时，首先找到的是时间——这个无形而无处不在的东西作为其突破口。时光匆匆，人生短促，这是古今中外众多诗人共同的感悟。从陶渊明、苏轼到废名,卞之琳，从洛夫、郑愁予到艾略特、乔依斯等诗人都曾给我们留下了诸多咏叹生命的绝唱。周碧华没有简单地重复前人，对于生命的理解，他有着独特的发现。雪的逝去，花的凋谢，都会使他“触目惊心”。在《大钟》一诗中，诗人因大钟“千年的呐喊”而触发了时光易逝，人生不再的深重感叹，“一块发亮的伤疤/映照你的前额/谁在这时不感到隐隐伤痛/谁的心就已经生锈”。在永恒的时光面前，人生如同流星破空，昙花一现，是多么的短暂与微不足道啊！

　　广袤的天宇无边无际，无始无终，在人类面前的永远是个强大的存在物，所以当人类将其与自身加以比照时，所感受到的只会是压抑与窒息。周碧华对空间的感受也是极为敏锐的，天地广阔，宇宙永恒，人生渺小与卑微，这是他人生感悟的又一内容。当诗人投身自然山水时，那种对空间的感受便会如春草般触发出来，“伫立荒漠的边缘/有谁来读我孤独的背影/我像一棵风烛残年的树/默默地承受阳光的打击”《空中绿洲》），“面对你我只能是一颗小小的卵石/我无法像江河一样/深入你的腹地”（《面对大海》）。从这些体悟真切的诗句中，我读出了周碧华在强大的空间面前的焦灼、忧患与无奈，也仿佛听到了陈子昂登台高歌，苏东坡浮舟长啸在千年诗坛后的又一次回响。

　　西方美学大师黑格尔说，“生命的力量，尤其是心灵的威力，就在于它本身设立矛盾，忍受矛盾，克服矛盾，“（《美学》第一卷）。也就是说，人们一方面困惑于生命的逆境，另一方面双创造着冲破的奇迹。在周碧华那里，摆脱困境的首要方式便是强化生命的此岸性与现时性。诗人是热爱生命的，他的写诗并非单纯地阐释某种生命哲学，而是要在有限的生命中控制无穷的真善美，并将这种发现用生命之魂抒写成情思奔涌的诗句，“石头都在言语/我能沉默？/我的灵魂/必须先于万物苏醒……河在走，田野向我们敞开/一切不言自喻/你想得到什么/必须俯下身去”（《初春》）。石头都具有生命的灵性，作为万物之灵的人更应珍惜时光，辛勤耕耘。当然，诗人表达的含蓄与深沉，有时则以象征的手法表现对生命的体悟。周碧华笔下的某些物象有着抗争、拼搏的韧性精神，这便是他不甘屈从困境，主动进取的表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