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了不起
(31)
黄鹂喜出望外,她知道学习机会的珍贵,便高高兴兴到省里去了。
训练营设在省城外一座山上,风景怡人。黄鹂一来到这里就引起了轰动,长期在这里办班的一个作家说,全省至今还没有发现这么美丽的女作家。
消息不胫而走,省作协有几位多年闭门不出的老作家竟申请免费讲课,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到了训练营。这些老头们上课时,竟然精神倍增,昏浊的眼里竟也放出了光亮。
每个作家上完课都要与学员们合影,主持训练营工作的办公人员深谙作家们的心理,每次都把黄鹂拉到中间,与老作家站在一起,这么零距离的与以前只听说过名字的大作家合影,黄鹂感到特别的幸福,她紧紧偎在老作家身边,有时突然感觉老作家的胳膊紧紧压着自己半边胸脯,也不在意。照片冲洗出来后,几乎所有站在她身边的作家,头都朝她这一方偏着!
学员中一个写诗的和一个写小说的男人,为争黄鹂边上一个座位,啤酒瓶打破了彼此的脑袋。训练营的主持人为安排课程,得罪了一位势头正旺的中年作家,黄鹂便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安。
有一天,省报一位分管副刊的副总编辑开了小车来,接黄鹂到报社去改稿。黄鹂在学员们一片嫉妒的目光中上了他的车。
改稿地点却在宾馆的房里。副总编请黄鹂吃了晚饭,一边小饮一边谈文学与人生的关系,让黄鹂听了觉得好新鲜。晚饭后,副总编从黄鹂带来的稿件中选了6篇,一丝不苟地改着,还不时评点。黄鹂好感动,这样的伯乐叫她遇上了,她就不停地给刘总编添茶,站在边上看他改稿,这是多么幸福的过程呵!
刘总编满头大汗地改完了稿,黄鹂马上递上香喷喷的纸巾。刘总编突然绕到黄鹂身后,两手搭在了她肩上。黄鹂一哆嗦,似乎那是黑狗熊的爪子。副总编的手开始摩挲黄鹂的耳朵、脖子,一边轻轻说道:“你的文章的美我是享受到了,但还不完整……”一边就把手滑向黄鹂那高耸的胸了。事后,黄鹂都感到奇怪,那天为什么没有反抗,只有颤抖。
过了几天,省报副刊整版推出黄鹂散文专页,这是该报创刊50年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立即引起了轰动。黄鹂受不了学员们古怪的目光,躲在宿舍里不敢上课。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我平时瞧不起卖身的那些姐妹,可我与卖身有什么区别呢?那些泡按摩房的男人们,虽然动手动脚,但从不遮掩自己的动机,可恨像副总编这样的男人,猎色都披着高贵的外衣,虚伪得恶心!”
黄鹂便悄悄离开了训练营,回到南陵后,给文联主席留了封短信,收拾了行李,又回“满堂香”去了。
三月三,蛇出洞。
这是民间的说法,到了农历三月初三,冬眠的蛇就开始醒了。
小时候,父母亲提到三月三,就是提醒国才少到野外去,免得被蛇咬了。国才的家乡是水乡,有毒蛇不多,但无毒蛇到处都是,有时走在田埂上,一不小心就踩着那阴冷的家伙了,少年国才自小就对蛇没有好感。
现在,刘国才对蛇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他想,只当是宠物,各有各的兴趣,说不定有的女人还宠老鼠把它抱在怀里哩。整个冬天,刘国才让玉斑锦安安静静地睡着,家里来了客人,特别是孙子蹦蹦跳跳来到家中,他一定要提醒大家压低声音,而自己一回到家中,就要蹑手蹑脚地来到铁丝笼边,悄悄观察睡在棉花里的玉斑锦。他发现,在睡眠状态中,没什么恶与善,凡动物,都显得那么可爱。
三月三后,玉斑锦真的醒了,它松开了盘着的身子,就像伸了下懒腰,也许是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它睁开惺忪的眼,与刘国才对视,这人似曾相识,噢,想起来了,它是自己的主人,是让自己闻一股怪气味的主人。
刘国才笑了,对着玉斑锦说:“你终于醒了,睡好了吗?”他似乎从玉斑锦那小小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丝温柔的光。
春节时,廖秋声给刘国才买了一个碎肉机,说是减轻伯母的劳动强度。现在,玉斑锦醒了,刘国才赶紧叫老伴用碎肉机碎一些肉,“它快饿坏了!”
老伴就说:“要是我饿坏了你不得这么着急吧?”
“你看你又来了,不就是一条蛇吗?”刘国才哭笑不得,“唉,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思想复杂些,除此之外没什么区别,都要吃、拉、交配,噢,其他动物还比人自由些。”
老伴把冰箱里的肉碎了一些,刘国才用手一探:“冷的?冰箱里的?唉,你去买点新鲜的行不?人都晓得新鲜肉好吃些!”
老伴的嘴嘟哝着,进房换衣去了,出来时已是一身舞蹈打扮,将门“哐”地一声带关上了。
刘国才只好自己到农贸市场去,这可是他第一次来农贸市场亲自买东西,他来到肉类区,在一大边猪肉上看了又看,便问:“师傅,你卖的肉检疫过没有,怎么没看见印章呀。”
那卖肉师傅头也不抬,将一把砍刀高高扬起又剁下去:“这张猪嘴我给你剁烂了!” “啪”的一声,买猪嘴的和刘国才都抖了一下。
刘国才又问了一声,卖肉师傅抬起头,眼翻了翻:“盖印章的那块肉被买走了,你这人智商有点问题吧。”
买猪嘴的对刘国才看了看:“哟,你是市领导吧。”
刘国才知道市民认出他来了,担心围上来向他反映问题,便赶紧叫卖肉的剁了半斤肉离去。唉,这电视也害人,让老百姓都认得你,你就只能呆在车里了。还是古时候好,反正百姓没看到过皇帝,乾隆到民间玩女人,也没有谁说他不正派,还美其名曰“风流皇帝”。
回到家,刘国才把新鲜肉碎了,放进铁丝笼,那玉斑锦起初不为所动,过了一会儿,如梦初醒,开始美美地吃肉,刘国才高兴得哈哈直笑。
刘国才把玉斑锦醒了的消息告诉了廖秋声和木总,木总在电话中说:“您抓紧活动手腕,龙书的春天来到了!”
玉斑锦冬眠的这段日子,刘国才除了看帖,就是练运“笔”,他左手握在左腰际,右手悬空书写。有次在办公室看文件看累了,他也就这样练着的时候,秘书长看了半天他竟然不知,等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收回时,秘书长一声好,让刘国才吓了一跳。
“主席,您这练的什么气功呀,好像从来没见过?”
刘国才脸一红,应付着说:“是没见过,是没见过。”他唯恐秘书长打破沙罐问到底,接着就阐述起气功理论来:“中国的气功,无论叫什么名称,原理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心无杂念,聚精会神,精、神、气汇于一处。”
秘书长连连点头,说:“难怪您的气色好多了。”
自从一门心思放在“龙书”上后,刘国才是感觉自己身体好些了,面色红润,市长曾与他打趣:“主席,是不是政协的饭比市政府的饭好吃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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