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工作者的幸福

国家心理咨询师 吴剑

2013年11月20日

   英国电视剧《应召女郎秘密日记》，不是色情作品，而是社会学调查之作。描述一个性工作者的生活，工作，交往，从业动机，感受，遭遇，苦乐。可以了解英国性工作者的状况，了解从业人员的心态和生存状况。

   一是法律状况。英国卖淫业的法律状况。性工作者在英国是可以合法自由从业，既可以加入组织，由专业经纪人介绍客户（40%的手续费），也可以自己网络招揽顾客，独立开业。两个方法各有利弊，独立开业好处是收入全部归自己，不受剥削，坏处是客源不稳定，有安全问题（客人如果是罪犯-抢劫、诈骗、杀人，就无法防范）。中国的性工作者的生存状况恶劣更多，压力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法律制裁，性工作者面临罚款和劳教，淫媒面临死刑和其他重刑；另一方面，处在非法状态，人身安全无法得到警方保护，只能靠黑社会，所以不但要受盘剥，人身安全难以保证，性工作者被抢劫，强奸，殴打，杀害的案件大量发生，破案率很低。既因为受到伤害的性工作者不愿意报警，也因为他们所处匿名状态。两种政策的好坏就清楚了。

   二是道德评价。对性工作的道德评价，英国电视剧的女主角公开申明，自己从业的动机一是喜欢性，二是想赚容易的钱。从传统反性禁欲的道德观看，喜欢性就不大好了，用性服务赚钱就更不好了。但是这种道德观是可以质疑的：至少喜欢性没有什么大错，不可以说喜欢性的人都是坏人，道德低下的人，不喜欢性的人才是好人，道德高尚的人。用性赚钱的确就有点道德问题，按照理想的人际关系模式，性活动应该是出于相互满足的需要，出于情感的需要，而不是一方出钱购买另一方服务，不是与情感完全脱离的活动。这些就引出了对性工作的道德评价问题，与一个公司秘书比，性工作者到底应当得到怎么样的道德评价？女主角为了一段爱情，痛下决心不再做性工，到一家公司做秘书，不但工资可怜，而且工作辛苦，处在工作等级最底层的她被主管呼来喝去，社会地位很低。如果她付出的同样辛苦，单位小时工资是秘书的十倍甚至百倍，有什么理由不让她做呢？为什么秘书得到好的道德评价，性工作者就得到坏的道德评价呢？如果说是因为性服务比较容易，不需要特殊技能，所以得到的道德评价就低，那么按照这个逻辑，非熟练工就应该比熟练工得到比较低的道德评价，这显然是不能成立的。如果说因为性服务得到的报酬过高，所以得到的道德评价就低，那么按照这个逻辑，局长就应该比部长得到比较低的道德评价，这显然也不能成立。如果说是因为性服务是完全没有情感色彩的性活动，所以得到的道德评价就低，那么按照这个逻辑，不爱丈夫的妻子就应该比爱丈夫的妻子得到比较低的道德评价，这也不能成立。那么，究竟为什么性工作要得到比其他行业更低的道德评价呢？女主角的一个客户是全身瘫痪的残疾人，除了付费她不可能得到一位异性的爱抚，为这样的人提供性服务，为什么要得到低下的道德评价呢？

   三是幸福问题。性工作者的个人幸福问题，一个性工作者可能得到幸福吗？能够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吗？性工作是一种可以供选择的快乐的生活方式吗？女主角说，做这行就要舍弃个人情感，不能建立亲密的人际关系，这是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从女主角的亲情关系看，她的姐姐有幸福的婚姻和家庭生活，她的父母对她的职业取向不置可否的态度，她有稍微尴尬但是基本正常的亲情关系。从友情关系看，她有情同姐妹的性工作者朋友，有对她的职业从反感到同情的朋友，当她陷入困境就会出手相助，当她心情烦闷就耐心倾听，能建立这样的友情关系也是难能可贵。问题出在爱情关系上，本来相爱的人得知她的职业后，知难而退，因为每当做爱就会想到她服务过的那么多男人，心理就障碍。他甚至在她放弃性工作后设了一个局，用一小时5000美元的高价来考验她，看她会不会重操旧业，结果是她没有经受住诱惑，最终丧失了这个情人。

   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分手时，情人说：我觉得年喜欢做这个，你自从改行后，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女主角在最后一次赴约的时候曾经住院的内心独白：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工作吗？因为你不知道开门以后，会见到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冒险感觉让人兴奋。原来，有些性工作者的确是怀着这样兴奋喜悦的心情来工作的。如果一个人喜欢做一件事，完全出于自愿，而不是被胁迫受苦受难受剥削，那么她难道没有去做这件事的权利吗？这应当属于基本人权的范畴，难道不是这样吗？

   （李银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