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的人生对话

国家心理咨询师 吴剑

2009-11-7

   一位朋友带着他的孩子来玩，非常帅气，文明礼貌，目光有神的男孩子，我还是没有想到他就是几年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我们一边喝茶，一边抽烟，一边谈心，他妈妈一边流泪。

   我确实没有看出来，他是精神分裂症患者，我的经验，严重的精神病人，其眼光是失神的，沟通是困难的，行为是呆呆的，微笑是冷漠的，可是他不是这样的。虽然他还是在服药，而且最近增加了剂量，因为他最近病情有波动。

   他希望我能够进一步确诊，他过去存在幻觉，妄想，总是怀疑别人对自己不好，因此，人际关系受到影响。当然这些典型症状，就可以诊断精神分裂症。精神分裂症的妄想和幻觉，是系统的，而不是片段的，所以他当时感到非常真实，甚至有冲动性行为。当然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疾病诊断，因为我们知道中国人，目前还是对精神分裂症患者是歧视的，许多精神分裂症患者在治疗时还是好的，治疗好后，却不能接受这样的局面而自杀的。是啊！我们必须接受这样的局面，命运，虽然是非常残酷的。但是我们的社会歧视是不应该的，我告诉我不歧视，因为精神分裂症是人类共同的疾病，我们每个人都有成为精神分裂症患者，如果我们歧视他们，就意味着我们得病时，别人就歧视我们，我们每个人从自己开始，不歧视精神分裂症患者。这样的不接受，包括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包括医生都是对他采取了保护性治疗，告诉他是头脑功能损害。

   他是国内不错的大学，不错的专业毕业，毕业以后是雄心壮志，可惜出师未捷。他得病以后，就开始在网络上搜索，他知道了自己是精神分裂症，他的心情非常绝望。因为我们知道，目前人类有两个疾病，仍然是束手无策，一是精神分裂症，二是癌症。而精神分裂症的病因仍然不清楚，因为我们人类对大脑的功能知之甚少。他知道药物是治疗精神分裂症的重要手段。

   他的药物控制了症状，他感到不错。他问我他的疾病恢复到多少，我认为应该是大部分恢复了。因为他的精神分裂症的症状明显缓解，他的自制力明显恢复，他的社会功能部分恢复，整体就是大部分恢复。是的，他当时在基本上恢复以后，就是开始离家去大城市打工，他想自己发展。但是基础的疾病，社会的竞争，离家的烦恼，他还是复发了。他再次绝望，难道他的精神分裂症就不能治愈吗？难道他的人生理想就不能实现吗？我只能点点头，是的！精神分裂症难以治愈，如果持续服药2年以上，就是精神残疾。他们需要终身服药。是的！他的人生理想需要进行调整，因为他的现实缺陷限制了他的人生选择。

   是啊！我们面对现实，只能做现实的选择。超过现实的未来设计，都是有危险的。因为，精神分裂症每次复发，都是加重一次，不能这样折腾了。那我们的现实选择是什么呢？首先保证疾病不复发，因此就必须坚持服药，并且了解自己的疾病规律，在选择合适药物品种的基础上，进行剂量的微调。虽然服药非常难受，因为这些药物都是抑制性的，但是比不服药的代价要小。然后，把自己的人生目标降低下来，就是保生存，不要成为社会的负担。因为我们知道全国有1600万精神分裂症患者，他们是中国社会最严重的疾病负担。然后成为不要社会照顾的人，成为做力所能及事情的人。这些就是劳动，是工作。工作具有经济价值，也具有接触现实的价值。他至少不能离开家，去外面闯江山啦。他有合适的工作以后，可以适当考虑自己的婚姻，这样的女性需要性格温和，理解他的疾病，给他情爱，这些可以促进他的心理健康，对女性要求不能太高，不能成为促进疾病的因素。同时可能不能生孩子，至少在服药期间，因为自己已经成为社会负担，不能孩子也成为社会负担，那对孩子不公平。可以考虑领养一个孩子。这些是合理的安排，能够安度一生。

   他还是问，难道就没有治愈的希望吗？我回答当然是有的，那是哲学意义上的。美国有个电影是《心灵之声》（大约名字），就是描述一个优秀科学家，最后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他年轻时就有精神分裂症，他有一个好妻子，他自己进行长期艰苦的自我斗争，最后到达自我和谐。这些是偶然的，我们不能这样作安排。但是我想，精神分裂症不是不能成功，他们的成功方式需要调整。因为什么是成功，就是尽自己的能力，服务社会就是成功。

   他还是对如何预防精神分裂症复发有兴趣。精神分裂症的复发主要和药物使用有关。除了这些，就和生活事件，心理素质有关系。尽可能减少，避免生活事件，把这些生活事件的心理压力控制在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就是需要一个和谐的环境，和谐的工作。另外就是心理素质的提高大有可为。就是在不可避免刺激的情况下，提高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这样可以减少复发，减少复发的严重程度，减少服药量，改善社会功能。我们认为，每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都是有心理治疗的价值，我们目前的精神科医生往往重视药物治疗，忽视心理治疗，忽视心理康复。一般情况看，因为环境因素导致复发的，过去没有进行过心理治疗的，其心理治疗的价值就越高。我愿意在这些方面帮助他，方法就是开始系统学习心理卫生知识，成为自己的心理咨询师，我建议学习森田疗法是个好方法。

   他还是想确认，难道精神分裂症患者就不能成功了吗？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认为成功的标准需要调整，发挥自己的优势，成功仍然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些成功都是需要建立精神分裂症这样一个现实的基础上。许多成功人士，都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象陈景润，象凡高。因为我们知道，伟大的人物都是不正常的人，如果他们是正常人，就难以成为伟人。倒过去说，如果不正常的人，也许可以成为伟大的人。问题是他必须有表达伟大的方法，表达伟大的平台。他没有平台，没有方法，这些需要学习。如果能够把自己紊乱的，严重的，无序的心理冲突，成功转变成为规律的，可控的，有序的心理冲突，就是成功。是的，他现在是控制心魔（他的语言），而且是靠药物控制魔鬼，偶然还控制不住，时常骚扰自己。如果他能够成功控制，并且和谐相处，甚至能够驾驭魔鬼，利用魔鬼，他就可以成功了，那是具有非凡能力的人，虽然困难，仍然是自我发展的道路。他好像有了信心，感到自我的方向。

   他还是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的疾病，他的担心是有理由的，因为我们的社会歧视，这样会给他自己，给他的家庭形成心理压力，这样就增加了复发的可能性。我告诉他，这些也许是机会，什么时间能够大声告诉别人，自己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呼吁社会不要歧视精神分裂症患者，并且为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权利去努力，也许成为中国的“比尔斯”（世界心理卫生的发起人，精神分裂症患者），他笑了起来。我说也许还可以建立精神分裂症的自助性组织，就是把他们组织起来，一起和疾病进行斗争，共同维护权利，共同实现自我的和谐，因为同病相怜，因此具有说服力，号召力。这样的组织，这样的网站都是可以建立的，他点点头，他认为自己首先还是治疗好自己，然后提高自己的心理卫生知识，才能有帮助别人的能力。是的，我认为这些就是成功，就是事业。

   二个小时的谈话，是愉快，轻松的。他感到温暖，力量，信心，未来。许多思想，也是我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对精神分裂症的看法。具有医学思考，也有哲学思考，也是人生思考。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表示以后保持联系。同时，今天是冬至节日，他们给我带了一头土鸡，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