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蹇涩字词试解（五十七）赵城虎

刘福新

【原文译文对照】

赵城妪，年七十余，止一子。一日入山，为虎所噬。妪悲痛，几不欲活，号啼而诉于宰。

（赵城县有一位老妇人，七十多岁了，只有一个儿子。一天她儿子进山，被老虎吃了。老妇人痛不欲生，哭叫着到县衙门告状。）

宰笑曰：“虎何可以官法制之乎？”妪愈号啕，不能制之。宰叱之，亦不畏惧。又怜其老，不忍加威怒，遂诺为捉虎。

（县官笑着说：“老虎能用官法去制裁它吗？”老妇人更加哭闹不止。县官呵叱她，也不害怕。县官可怜她岁数大了，不忍心惩罚她，就答应为她捉虎。）

媪伏不去， 必待勾牒出，乃肯行。宰无奈之，即问诸役，谁能往者。一隶名李能，醺醉，诣座下，自言：“能之。”持牒下，妪始去。

（老妇人趴在地上不走，一定要等县官发出捉虎公文才肯回去。县官实在没有办法，就问堂上的衙役，谁能去捕虎。一个叫李能的衙役，喝得醉醺醺地走到县官面前，自告奋勇说：“我能！”李能拿着勾牒下去，老妇人才回去了。）

隶醒而悔之；犹谓宰之伪局，姑以解妪扰耳，因亦不甚为意。持牒报缴，宰怒曰：“固言能之，何容复悔？”隶窘甚，请牒拘猎户。宰从之。

（李能醒过酒后很后悔，又一想，这可能是县官应付老妇人的骗局，以解脱她的纠缠，所以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便拿着勾牒去交差。县官发怒地说：“你说能办到，怎能容许反悔！”李能很为难，便请求县官发公文召集猎户进山捉虎，县官答应了。）

隶集诸猎人，日夜伏山谷，冀得一虎，庶可塞责。月余，受杖数百，冤苦罔控。遂诣东郭岳庙，跪而祝之，哭失声。

（李能召集了所有的猎人，日夜埋伏在山谷中，希望能捕捉到一只老虎，搪塞过去。过了一月多，一只虎也没捉到，李能为这事挨了几百板子，冤苦无处申诉，就到城东庙里跪下祈祷，失声痛哭。）

无何，一虎自外来。隶错愕，恐被咥噬。虎入，殊不他顾，蹲立门中。隶祝曰：“如杀某子者尔也，其俯听吾缚。”遂出缧索絷虎项，虎帖耳受缚。

（一会儿，一只老虎从外边进来。李能惊慌失措，害怕被老虎吃掉。老虎进来，哪里也不看，只是蹲立在门当中。李能向老虎拜祝说：“如果害了老妇人儿子的就是你，你就趴下让我捆起来。”接着就拿出绳索捆住老虎的脖子，老虎俯首贴耳让他绑了。）

牵达县署，宰问虎曰：“某子尔噬之耶？”虎颔之。宰曰：“杀人者死，古之定律。且妪止一子，而尔杀之，彼残年垂尽， 何以生活？倘尔能为若子也，我将赦之。”虎又颔之。乃释缚令去。

（李能牵着老虎来到衙门，县官问老虎说：“老妇人的儿子是你吃了？”老虎点点头，县官说：“杀人偿命，是自古以来的定律。况且老妇人只有这一个儿子，你杀了他，老妇人风烛残年，依靠什么生活？如果你能给她当儿子，我就赦免你。”老虎又点点头。县官于是让衙役给老虎松了绑，放它走了。）

媪方怨宰之不杀虎以偿子也，迟旦，启扉，则有死鹿；妪货其肉革，用以资度。自是以为常，时衔金帛掷庭中。妪从此致丰裕，奉养过于其子。心窃德虎。虎来，时卧檐下，竟日不去。人畜相安，各无猜忌。

（老妇人埋怨县官不杀了老虎为她儿子偿命。第二天早晨，她打开门，看见一条死鹿。老妇人卖了鹿皮鹿肉，用来度日。从此老虎经常送东西来，有时衔着金钱或布匹扔到院子里。老妇人从此富裕起来，生活比她儿子在世时还好，心中不禁暗暗感激老虎。老虎来了，时常趴在屋檐下，一整天不走，人畜相安，习以为常。）

数年，妪死，虎来吼于堂中。妪素所积，绰可营葬，族人共瘗之。坟垒方成，虎骤奔来，宾客尽逃。虎直赴冢前，嗥鸣雷动，移时始去。土人立“义虎祠”于东郊，至今犹存。

（几年后，老妇人死了，老虎来到灵堂大声吼叫。老妇人平素的积蓄，足够置办葬事的，家族中的人一块来把老妇人埋葬了。刚把坟墓修好，老虎突然跑来，送葬的宾客都吓跑了。老虎一直跑到坟前，像打雷一般嗥叫了一会儿，才走了。村里人在东郊立了一块“义虎祠”，至今仍在。）

【蹇涩字词浅解】

    赵城：旧县名，隋末置，治所在今山西省洪洞县赵城镇西南。

勾牒：拘捕犯人的公文。勾，捉拿。

持牒报缴：至期复命，交回勾牒。指未完成使命。

牒拘猎户：发出公文，拘禁猎户，使之服役。

罔控：无法申诉。

错愕：仓猝惊诧。

咥（dié迭）：咬。

缧（léi 累）索：拘系犯人的绳索。

颔之：点头，表示同意。

绰可营葬：指积蓄足够置办丧葬之事。绰，宽裕。

【文辛叹曰】

 从文字上讲，这一篇比较好懂，与白话文比较接近。说的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奶奶的儿子上山砍柴，被一只饥饿的老虎吃了。老奶奶听说后嚎啕大哭，但是又一想光哭有什么用，还不如到县衙去告状……

后来衙役李能把老虎带到县衙去审问。审问过后，老虎就经常去帮助老奶奶。于是老奶奶就和这只老虎相依为命了。

这一篇给我们什么启迪呢？我觉得有三点，第一，这只老虎敢作敢当，吃了老太太的儿子敢于承认，并甘愿受罚，也就是如今所说的有担当，不用说别人有没有遇上这等事？本人就碰到过多次，譬如，我在负责昌乐二中工会工作的时候，有的领导见困难故意躲开，好像与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大家看，这一只老虎吃了老太太的儿子，毫不隐瞒，心甘情愿地让衙役李能绑缚了到县衙门受审，还毫不犹豫地答应为老太太当儿子使唤。

我要说的第二点更重要，这只老虎有人性有孝心，可让天下不孝儿女羞愧煞。有的人只顾老婆汉子，忘记了父母，父母伤病住院，都懒得到医院看一看；有的人，不尽儿女责任，觉得父母老了是累赘，竟至抛弃父母。

请读者千万不要忘记第三点，如今对女孩和女人的教育几乎等于零，女德和妇德都扔到垃圾堆了，如此以来，女人所起的负能量愈益加快，不孝顺父母的男人和毒辣成性的不顾公婆死活的女人比比皆是，甭说别的，电视感情节目中的惡例还少吗？

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都不要了，还是中华民族吗？

2023年8月15日晚上发于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