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蹇涩字词试解（四十）

          刘福新

   酒友

  原文

车生者，家不中资，而耽饮，夜非浮三白不能寝也，以故床头樽常不空。一夜睡醒，转侧间，似有人共卧者，意是覆裳堕耳。摸之，则茸茸有物，似猫而巨；烛之，狐也，酣醉而犬卧。视其瓶，则空矣。因 笑曰：“此我酒友也。”不忍惊，覆衣加臂，与之共寝。留烛以观其变，半夜，狐欠伸。生笑曰：“美哉睡乎！”启覆视之，儒冠之俊人也。起拜榻前，谢不杀之恩。生曰：“我癖于曲蘖，而人以为痴；卿，我鲍叔也。如不见疑，当为糟丘之良友。”曳登榻，复寝。且言：“卿可常临，无相猜。”狐诺之。生既醒，则狐已去。乃治旨酒一盛，专伺狐。

抵夕，果至，促膝欢饮。狐量豪，善谐，于是恨相得晚。狐曰：“屡叨良酝，何以报德？”生曰：“斗酒之欢，何置齿颊！”狐曰：“虽然，君贫士，杖头钱大不易。当为君少谋酒资。”明夕，来告曰：“去此东南七里，道侧有遗金，可早取之。”诘旦而往，果得二金，乃市佳肴，以佐夜饮，狐又告曰：“院后有窖藏，宜发之。”如其言，果得钱百余千。喜曰：“囊中已自有，莫漫愁沽矣。”狐曰：“不然。辙中水胡可以久掬？合更谋之。”异日，谓生曰：“市上荞价廉，此奇货可居。”从之， 收荞四十余石。人咸非笑之。未几，大旱，禾豆尽枯，惟荞可种；售种，息 十倍。由此益富，治沃田二百亩。但问狐，多种麦则麦收，多种黍则黍收，一切种植之早晚，皆取决于狐。日稔密，呼生妻以嫂，视子犹子焉。后生卒，狐遂不复来。

注释

家不中资：语出《史记·游侠列传》。意思是家产并不丰厚。

浮三白：饮三杯酒。《说苑·善说》：“魏文侯与大夫饮酒，使公乘 不仁为觞政，曰：饮（而）不酹者，浮以大白。”浮白，原指罚酒，后满饮 一大杯酒，也称浮一大白。浮，旧时行酒令罚酒之称，引申为满饮。白，酒 杯的一种，供罚酒用。

癖于曲蘖（niè 聂）：意即嗜酒成癖。癖，嗜好成疾。曲蘖，酒母。《尚书·说命》：“若作酒醴，尔惟曲蘖。”后因指酒。

我鲍叔也：意谓是我的知已。鲍叔，春秋时齐国人，本名鲍叔牙，与管仲是好朋友。 不论管仲处境如何，他对其都十分信赖。二人经商，管仲多取，他知其家贫， 恬不为怪。齐国发生内乱，公子小白与公子纠争夺君位，他与管仲处于敌对 地位；结果鲍叔支持的小白（即齐桓公）取得胜利。这时，鲍叔又把管仲推荐给齐桓公，自己甘居其下；他认为自己的才能不及管仲。因此，管仲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见《史记·管晏列传》。

糟丘：酒糟堆成的小丘。《新序·节土》：“桀为酒池，足以运舟；糟丘足以望七里。” 此指酒。

旨酒一盛（chéng 成）：美酒一杯。盛，杯盂之类的盛器；一盛，犹 一杯。语出《左传·哀公十三年》。

叨（to 涛）：叨扰，辱承。表示承受的谦辞。

何置齿颊：此据二十四卷抄本，原无“齿”字。

杖头钱：买酒钱。《世说新说·任诞》：“阮宣子（修）常步行， 以百钱挂杖头。至酒店，便独酣畅。”

莫漫愁沽：不要徒然为酒钱犯愁。贺知章《题袁氏别业》：“莫漫 愁沽酒，囊中自有钱。”

 奇货可居：此处意为囤积稀有货物，待价高时卖出以车取暴利。语 出《史记·吕不韦列传》。

 稔（rn 荏）密：熟悉亲密。稔，熟悉。

文辛曰：

这是一则报恩的故事。故事中的车生与一只狐狸深夜相遇。巧的是，这只狐狸也是个嗜酒者，于是两者结为要好的朋友。狐狸道行好生了得，已是“狐仙”，狐仙神通广大，对车生报恩。让车生的家庭状况迅速好转，

还有一个细节，车生死后，“狐遂不复来”。也说明，狐仙对于伦理也是非常在乎的。你想，车生没了，寡妇人家，狐仙自当避嫌。

                                    莲香

原文

原文太长，略

艰涩字词注解

 孤：失去父亲。《孟子·梁惠王下》：“幼而无父日孤。”

 倾国之姝：谓绝色女子。倾国，或作“倾国倾城”，指美女。《汉书·外戚传》载李延年歌：“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人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亸（du）袖垂髫（tiáo）：双肩瘦削，头发下垂。亸，下垂。袖，垂袖，此谓肩削。髫，头发下垂，此谓少女。少女未笄不束发，鬓发下垂。

 葳蕤（wi ruí）之质：谓娇嫩柔弱的处女之身。葳蕤，草名。南朝 梁任昉《述异记》：“葳蕤草，一名丽草，又呼为女草，江浙中呼娃草。美女曰娃，故以为名。”

 院中人：妓院中人，指妓女。

 月殿仙人：传说中的月中仙女，即嫦娥，旧时诗文常用以喻美丽的女子。

痨尸瘵（zhài）鬼，指因患肺病而死的人。旧时指肺结核不治之症，称为癆瘵。

 饘（zhn），粥：黏粥。《礼记·檀弓》》：”粥之食。”《疏》：“厚曰驙，稀曰粥。”

 歘（x）入：一闪而入。歘，同“欻”，忽然。

 瘗（yì）：埋葬。

 刍灵：旧时为送葬扎的草人。见《论衡·乱龙》。

 眙（chì）：惊视。

 诃谯：呵斥、诮让。诃，同“呵”。谯，同“诮”。

浼（mi）女舅执柯；请求女方的舅父做媒人。浼，请托。执柯，谓为人作媒。

罽（jì）毯：毛毯。罽，一种毛织品。

 卺（jn）饮：古时结婚仪式中，新婚夫妇食后各执其一瓢，饮酒漱口，谓之卺饮。《礼记·昏义》：“合卺而卺。”孔颖达疏 “以一瓠分为二瓢谓之卺，壻之与妇各执一片以酳。”酳（yìn），用酒漱口。

尔日：近日。尔，通“迩”，近。

 沉痼弥留：病久将危。沉痼，积久难治之病。弥留，久病不愈。《尚书·顾命》：“病日臻，既弥留。”此谓病重将死。

 吉服临穴：穿着吉庆冠服到墓地参加葬礼。穴，墓穴。

 崖略：梗概，大略。语出《庄子·知北游》。

故事梗概

《莲香》是蒲松龄创作的文言短篇小说集《聊斋志异》中的篇目。讲述了狐仙莲香和鬼女李氏与书生桑子明的爱情故事。起初莲香与桑生欢好，然后李氏乘莲香不来时私会桑生，后桑生身体每况愈下，莲香与李氏相互猜疑，后来莲香医好了桑生并让李氏认识到自己与桑生在一起会有损他的健康。李氏伤心离开并转世到刚死的燕儿身上，桑生娶了燕儿后不久，莲香产下一子狐儿并死去，十四年后转世又跟李氏和桑生在一起了。

文辛曰

《莲香》篇在《聊斋志异》中占有重要地位，现代的电影也赋予了重要地位。对于现在拍摄的聊斋系列电影，我是有意见的，最大的一件是，拆解了原文的主旨，弄得不三不四。

此篇，讲述了一个“二女共夫”的故事，二女都一心为着桑生，基本上没有妒意，时代使然；譬如现代，殊难想象。聊斋中的婚姻观我们看不上，但对于爱情和婚姻的执著，现代的人却是应该学习和继承的。这个不用我说，读者随便看看自己附近的亲戚朋友即可知悉。

蒲松龄作为一位清朝知识分子，当然有其不足。譬如看待女性缠足，蒲松龄是相当痴迷的，这从行文中即可看出来。蒲松龄写女鬼李氏赠给桑生的绣花鞋之状是：“翘翘如解结锥”，是说鞋又尖又小，微微翘起像解线结的锥针。流露出对女性小脚不健康的赏玩心态。欣赏女性缠足之美，是中国性文化的病态表现。

2023年6月17日深夜发于今日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