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谈 “鸟”字

          刘福新

电视剧《水浒传》初播时，恍惚记得“鸟”被演员们念错了；2002年4—5月份，齐鲁台重播，便侧耳细听。果然，扮演李逵等人的演员异口同声念的都是“ｎｉａo”，实际上，他们都念了“别字”。宋朝人徐铉引《唐韵注》，“鸟”为“都了切”，念“ｄｉａo”。《辞源》上说，“鸟为骂詈之辞”，并列举了《水浒传》中那句“招安招安，招什麽鸟安！”《西厢记》中的“赫赫，那鸟来了！”的例子。旧小说里这“鸟”字是屡见不鲜的，再如《金瓶梅》第五回，武大郎到王婆茶坊捉奸，潘金莲对西门庆说：“你闲常时，只好鸟嘴，卖弄杀好拳棒，临时便没些用儿，来了个纸虎儿，也吓一跤。”《简明古汉语字典》第481页注着：“鸟（ｄｉａo），男子或雄性动物外生殖器。”《现代汉语词典》第245页注着：  “鸟（ｄｉａo）同‘屌’，旧小说中骂人的话。”记得刚任教时，一长辈送我一部由上海广益书局1951年出版的《新辞典》，第145页上对“屌”的注释为：“男子生殖器，俗亦称作鸟”。

在小说《水浒传》中，李逵是个典型，不仅骂人，连平常说话辄用“鸟”字。其他人物，亦时出此语。今按小说回次叙述如下：

第4回，鲁智深对刘太公道：“你休道这两个鸟人，便是一二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第11回，牛二朝杨志喝道：“什麽鸟刀，要卖许多钱！”第18回，阮小二骂道：“传与你那鸟官人，教他休要做梦！”第22回，武松道：“你休说这般鸟话来吓我！”第23回，潘金莲恼羞成怒道：“自是老娘晦气了，鸟撞着许多事！”第26回，孙二娘冷笑道：“你这个鸟大汉！  却也会戏弄老娘，这等肥胖，好做黄牛肉卖。”第34回，石勇道：“你这鸟男女，好不识人！”第36回，张横道：“你便都闭了鸟嘴，快下水里去！”第37回，李逵道：“若真是个宋公明，我便下拜！若是闲人，我却拜啥鸟！”第40回，李逵大叫道：“杀去东京，夺了鸟位……不强似这个鸟水泊里！”（均见120回《水浒传》）

先为行武后当和尚的鲁智深，打鱼为生的阮小二，农民出身的李逵和武松，开人肉店的孙二娘，赌博的闲汉石勇，摆渡劫财的张横，他们日后都成了梁山好汉，嘴里不离“鸟”字。另外，城市泼皮牛二，丫鬟出身的潘金莲，无不是嘴里带“腥水”。这些人文化层次甚低，且身居下贱，又大多是山东一带人，此字在此用得比较普遍。可见作者施耐庵对于人物的刻画是很注意分寸的。同属武艺高强的关胜、花荣说不出武松等人的话来；同属梁山女将领的扈三娘也冒不出孙二娘那个“鸟”字来。

近来，又读了一遍120回本的《水浒传》，细忖：这“鸟”字对下层人物的个性描写起了强化作用。譬如，李逵那句“招甚麽鸟安”的话，代表了李逵等下层民众的反招安立场，从而使宋江的招安一次次化为泡影，拖延了招安的进程。但无论如何，这“鸟”字绝对不雅。今天，仍时常听到这类脏话。有本地一官员竟在大会上骂道：“你不就是个鸟中层嘛！”文·革·期·间，那位“起首”某某对人骂道：“你告老娘一鸟状，老娘今天要教训教训你！”颇有母夜叉之风。这些大大小小的 现代“官吏”们，从小处说是“有失官体”；从大处看吗，素质都不怎麽样！

        刊于《民风》2003年第二期（湖北省妇联刊物）

【说明】有网友对我不断地发图片提出意见，说我以前所发博文，文字居多，很想念我以前的博客内容。其实，我的文字库存甚多，只是不想发就是了。譬如这篇是2003年刊发于《民风》的，我还以为我的博客发过了，从百度一搜索，没有，那，就发这一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