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一个“命带桃花”的亡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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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洛阳显仁宫西苑巡游无度穷兵黩武述志赋檄文宇文化及文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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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广玩腻了十六院,又命人建造了一座精巧别致的“迷楼”,楼内分为四阁,道不尽奇技淫巧;更选三千童贞女子轮番入阁值夜,他任意寝宿,真可谓是日日新婚、夜夜洞房,乐不可支,把一切军国大事,尽抛脑后。妾身对此实在看不下去,作了一篇《述志赋》以自寄。词曰:
“承积善之余庆,备箕帚于皇庭。恐修名之不立,将负累于先灵。乃夙夜而匪懈,实寅惧于玄冥。虽自强而不息,亮愚朦之所滞。思竭节于天衢,才追心而弗逮。实庸薄之多幸,荷隆宠之嘉惠。赖天高而地厚,属王道之升平。均二仪之覆载,与日月而齐明。乃春生而夏长,等品物而同荣。愿立志于恭俭,私自竞于诫盈。孰有念于知足,苟无希于滥名。惟至德之弘深,情不迩于声色。感怀旧之余恩,求故剑于宸极。叨不世之殊盼,谬非才而奉职。何宠禄之逾分,抚胸襟而未识。虽沐浴于恩光,内惭惶而累息。顾微躬之寡昧,思令淑之良难。实不遑于启处,将何情而自安!若临深而履薄,心战栗其如寒。夫居高而必危,虑处满而防溢。知恣夸之非道,乃摄生于冲谧。嗟宠辱之易惊,尚无为而抱一。履谦光而守志,且愿安乎容膝。珠帘玉箔之奇,金屋瑶台之美,虽时俗之崇丽,盖吾人之所鄙。愧絺绤之不工,岂丝竹之喧耳。知道德之可尊,明善恶之由己。荡嚣烦之俗虑,乃伏膺于经史。综箴诫以训心,观女图而作轨。遵古贤之令范,冀福禄之能绥。时循躬而三省,觉今是而昨非。嗤黄老之损思,信为善之可归。慕周姒之遗风,美虞妃之圣则。仰先哲之高才,贵至人之休德。质菲薄而难踪,心恬愉而去惑。乃平生之耿介,实礼义之所遵。虽生知之不敏,庶积行以成仁。惧达人之盖寡,谓何求而自陈。诚素志之难写,同绝笔于获麟。”
妾身早就后悔那句“宣华虽死,何不更选佳丽,天下之大,难道就无国色天香丽人?”这句话使他毫无禁忌。因而妾身婉转谏劝皇夫有所节制、移心国政,然而此时的他如何听得进去?
为饱览江南秀色,妾身这个生性奢侈的丈夫,又下令凿通连及苏杭的大运河,然后带着俺和众多的佳丽浩浩荡荡幸游江都。运河中舢舻相接绵延二百余里;骑兵沿岸护卫,旌旗蔽野;龙船摇橹拉纤的都是年轻的宫女,柳腰款摆,姿态曼妙,让杨广大饱眼福,谓之“秀色可餐”;而宫女们梳妆洗下的脂粉流满了运河,香气数月都散不尽。大业六年,江都壮丽的离宫落成,杨广携带着俺再次游幸,凭他那诗情,仗他那激情,写了《春江花月夜》:“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他带领一、二十万人,乘船游江都(今江苏省扬州)的时候,令太子杨昭留守长安,在扬州玩乐了八个月,妾身的儿子杨昭从长安跋涉来朝见,他可能从自身弑父里老感到惶恐,对自己儿子一贯严加戒防。命昭儿赶快回去,时值酷暑,昭儿中暑大病,不久便死了,那是妾身的亲骨肉啊!妾身真是痛不欲生。妾身认为这是上天示警,乘机进谏,皇上杨广才勉强答应不再巡游。
可是不久又生玩乐之心,他哪儿耐得住寂寞?
好景不长,民愤四起。大业十二年秋,他准备带着妾身第三次游江都,众大臣苦苦劝谏:“若再纵情游乐,天下恐生变故!”杨广却心不在焉,说什么:“人生自古谁无死,年过半百不为天。”他觉得只需自己享尽了繁华,即使国破人亡也不足惜。
大业十三年,群寇并起,占地为王;许多隋朝大臣也各怀贰心,伺机而起,给杨广出谋划策的重臣杨素在被迫削职为民归家后行韬晦之计,暗地里纵恿其子杨玄感趁机发难,好在不久即败。但杨玄感狗头军师李密得以落网。李密后来占据瓦岗,号魏公,将洛口城扩地为垣,自称元年,封拜将相。凡赵魏以北,江淮以南,众多贼帅多闻风响应。李密势大,竟进逼东都洛阳。李密遂令记室祖君彦草就檄文,声讨妾身丈夫杨广,数杨广十大罪,略云:
宛公大元帅李密,谨以大义布告天下!隋帝以诈谋入承大统,罪恶滔天,不可胜数,素乱天伦,谋夺太子,罪之一也;弑父自立,罪之二也;伪诏杀弟,罪之三也;迫奸父妃,罪之四也;诛戮先朝大臣,罪之五也;听信奸佞,罪之六也;开市扰民,征辽黩武,罪之七也;大兴宫室,开掘河道,土木之工遍天下,虐民无已,罪之八也;荒淫无度,巡游忘返,不理政事,最之九也‘政烦赋重,民不聊生,毫不知恤,罪之十也。由此十罪,何以君临天下?可谓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密今不敢自专,愿择有德以为天下君,仗义讨贼,望兴仁义之师,共安天下,拯救生灵之苦。檄文到日,速为奉行!
以妾身来看,前六条关尔啥事?后四条才事关百姓,老百姓是被害苦了!可这些或大臣或贵宦有何不足?还不是利用老百姓的疾苦愤懑来争夺天下?
看李密那气势,好似杨家江山要归此人了,可后来却非如此,另一个姓李的人在一场混乱中发家了,这个人叫李渊。妾身丈夫杨广梦中的“李花”原来应在此人身上?
可是妾身那丈夫杨广依然综游无度、我行我素,第三次到了江都,可惜江都的繁花已开尽,杨广又想东游会稽,命人开凿通会稽的江南河。谁料运河尚未凿成,天下已经大乱。江都随从官校皆有离叛之心,有宫人与妾身说:“外闻人人欲反。”我说:“你去禀告皇上吧。”宫人跪奏,皇帝大怒:“这些话是你一个婢女应该说的吗?”遂斩之。后来,又有人密报妾身:“从宿卫将校的嘴里时不时地露出密谋反叛的话。”妾身说:“天下事一朝至此,势已然,无可救也。何用言之,徒令帝忧烦耳。”自那以后没有再密告外面势态的了。
就这样,江都宫禁毫无设防,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武贲郎将司马德戡、元礼,监门直阁裴虔通,将作少监宇文智及,武勇郎将赵行枢,鹰扬郎将孟景,内史舍人元敏,符玺郎李覆、牛方裕,千牛左右李孝本、弟孝质,直长许弘仁、薛世良,城门郎唐奉义,医正张恺等,以骁果作乱,入犯宫闱。妾身那刚满五十岁的大隋皇帝丈夫杨广在寝殿西阁被乱臣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