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蹇涩字词试解（五）

 

                                     文 辛

 

▲   安庆戴生，少薄行，无检幅。（检幅：检点约束。此种用法极少。）

 

▲   一日遇于田间，阳与语，绐窥眢井，因而堕之。（有一天，戴生与邻人相遇与田间，邻人搭讪着与他说话，骗他去看枯井，因即推他于井中。绐：音dài ，欺哄，欺骗。眢：音yuān，此处当干枯讲。）

 

▲   邻人知其不死，劚土填井，几满之。（劚：音zhú，砍，掘。）

 

▲   因饷以酒馔，遂置诸案头，皆成弘制艺，迫使研读。

（成弘制艺：指明朝成化、弘治年间的八股文。）

 

                                见《龙飞相公》

 

▲   而生母沈，悍谬不仁……（悍：音hàn，粗暴蛮横。谬：音miù，荒唐。全句为：而安大成的母亲行事粗暴荒唐，没有仁慈之心。）

 

▲   母益怒，投颡自挝。安大成素孝，鞭妇。（安大成的母亲碰头打滚，还自己打着自己，要挟儿子。安大成素来孝顺，于是鞭打自己的媳妇，给母亲解气。颡：音sǎng，前额。挝：音zhuā，敲，打。）

 

▲   又数日，母已闻之，怒诣王，恶言诮让。（诮：音qiào。诮让：责备，讽刺，挖苦之语。）

 

▲   二成妻臧姑，骄悍戾沓，尤倍于母……（安大成的二弟弟媳妇叫臧姑，不仅蛮不讲理，而且穷凶极恶、贪得无厌，与自己的母亲比起来，有过而无不及。戾：音lì，凶。沓：音tà，这里是贪得无厌的意思。）

 

▲   于是母威顿减，莫敢撄……（撄：音yīng，触犯。这里还有抵挡的意思。全句为：到了这个时候，安大成的母亲被二儿媳妇制住了，原来的威风骤然失色，不敢触犯二儿媳妇臧姑的意愿。）

 

▲   沈曰：“呜呼冤哉！谓我木石鹿豕也？……”（全句为：“安大成母亲沈氏既悲痛又羞愧地说：‘哎呀，可冤枉死我了！你们认为我不识好歹呀？’” 木石鹿豕：比喻不识好歹。）

 

▲   臧姑自克，谓天下不许自赎，非悟道者何能为此言乎！（克：克己，战胜自己的私心和凶恶行为。）

 

     文辛叹曰：一家竟有婆媳两个悍妇，而且一个比一个凶，是家门之大不幸也！幸亏有珊瑚从中机敏地运营，才挽救了一个家庭的倾败。

 

    此篇弘扬的是一种伦理美德，主张婆慈媳孝、长幼有序，既不要像古诗《孔雀东南飞》、吕剧《小姑贤》上的恶婆婆那样虐待儿媳妇；更不能目无前辈，虐待公婆。

 

     不过，如今社会，像沈氏这样的婆婆极少；而像臧姑这样的儿媳妇不胜枚举。何也？伦理颠倒之故也！婆母欺负儿媳妇固不可，儿媳妇虐待婆母则更不可也！古时，土地、房屋等全部家产掌握在父母手中，尤其土地者，全家之仰赖也！从经济上为父母确定了统治大权。而如今社会，农村老人根本没有土地控制权，就连住房都没有被审批的权利，老来只得居住儿子家中；加上年老体衰，丧失了为社会为儿女拼命劳作的资本；更因为社会不承担养老的责任[少数建立了农村养老福利的村子例外]，致使农村老人的地位下降到历史的最低点。

 

    鄙人此言可谓真实可靠，不敢随意夸张，如若不信，农村一睹可也。

 

                              见《珊瑚》

 

▲   申曰：“士人子，不能亢宗而辱门户，贻羞先人。跖而生，不如夷而死。”（全句意为：“有品行的君子的后代，即使不能光宗耀祖，起码也得做到不辱没门户，让自己的祖先蒙羞。宁学那清贫守义的伯夷、叔齐而死，不愿去学那盗跖——柳下跖不干不净地活着。”跖：盗跖，古代指责柳下跖之语，喻偷盗为生。夷：伯夷，概指不食周粟而在首阳山饿死的伯夷、叔齐兄弟。）

 

▲   既明，托夫病乞邻，得稀酏饵申。（酏：音yí，稀粥。）

 

▲   视之非人，则一巨龟，喙张如盆。（喙：音huì，此处指鸟兽的嘴。有时亦指人的嘴，如“百喙莫辩”。）

 

▲   自此谋生产，称素封焉。（素封：无官而富者之称也。）

 

▲   闻一媪曰：“大姐可向东舍一瞩，汝奁妆悉在椟中，忘扃鐍未也?”闻少女作娇堕声，二人窃喜，潜趋东舍，暗中摸索，得卧椟……（椟：音dú，木柜。扃：音jiōng ，关门，这里指关箱柜。鐍：音 jué，指关锁。）

 

▲   乙惧，东遁百里，为逆旅主人赁作佣。（小偷乙害怕得了不得，向东逃出百多里路，被对面而来的商人雇为佣工。）

 

                                见《申氏》

 

▲   后洪纳婢宝带为妾，貌远逊朱，而洪嬖之。（全句意为：后来，狄洪把婢女宝带纳为小妾，小妾的容貌远远赶不上姓朱的妻子，但狄洪却宠爱无比。嬖：音bī，宠爱。）

 

▲   邻居几半年，并不闻其诟谇一语；而狄独钟爱恒娘，副室则虚员而已。（诟谇：音gòu  suī,责骂。）

 

▲   恒娘曰：“嘻！子则自疏，而犹男子乎！朝夕而絮聒之，是为丛驱雀矣，其离滋甚耳……”（全句意为：“哎呀，你呀，你是自家把自己与丈夫疏远开了，怎么还要怪自己男人呀！你总是一早一晚在丈夫身边唠唠叨叨的，让丈夫烦透了，简直是把本来属于自己的人赶到别人那里去了嘛，他怎会不离开你越来越远呢？” 絮聒：絮叨噪杂。为丛驱雀：不会团结人，把本来可以团结的力量赶到敌人一方去了。滋：增长。）

 

▲   恒娘曰：“孺子真可教也！后日为上巳节，欲招子踏春园。子当尽去敝衣，袍裤袜履，崭然一新，早过我。”朱曰：“诺”。至日，揽镜细匀铅黄，一一如恒娘教。（孺子：小孩子，这里为戏謔语。上巳节：农历三月初三。）

 

▲   谓其履样拙，更于笥中出业履，共成之。（笥：音sì，盛饭或装衣物的方形竹器。业：已经。业履：早就做好的鞋子。）

 

▲   朱少话游览，便支颐作惰态。（颐：音yí，面颊。支颐：手托着腮。惰态：这里指故弄骚姿，引诱丈夫。此词大妙，凭想，打着哈欠，眼睛微闭，身软骨酥，这样的情景对一个男人不是更具有诱惑力吗？）

 

▲   乃以秋波送娇，又冁然瓠犀微露，使朱效之。（冁：音chǎn，笑意绵绵。瓠犀：音 hù xī，比喻美人之齿。）

 

▲   “纵而饱之，则珍错亦厌，况黎藿乎！”（珍错：不是珍馐，错通措，意思是“珍馐措置”。黎：灰条菜。藿：豆类叶子。黎藿：比喻极其平常的食物，引申为长相不怎么样的小妾宝带。）

 

▲   古佞臣事君，勿令见人，勿使窥书，乃知容身固宠，皆有心传也。（皆有心传：思想上都是一脉相承的，心理上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诀窍。）

                        

    文辛叹曰：恒娘，狐也，比人间妇女聪明百倍，利用妙术帮助朱氏夺回了在丈夫狄洪面前的宠位，此为“还宠固本”之法也。虽然有些“佞臣事君”之不光明磊落手段，却重新夺回了妻子原来的位置。

   这似乎是普通的一个道理，但大多数女人却一窍不通。治疗男人“喜新厌旧”症的良方，便是“以毒攻毒”，也就是“欲擒故纵”之术也。

 

    恒娘其实是一个狐狸精，长得并不美，但她却利用一个十分“美”却不会“媚”的朱氏实现了自己的价值。可见人们常说的“狐媚子”是有道理的，狐之动人，不在于“美若仙子”，而在于“媚绝天下”，心机敏捷。譬如宫廷里有许多妃嫔宫女，谁会媚谁就受宠。叶赫那拉氏（即慈禧太后）并不怎么美，却可以用自己的媚来迷住咸丰皇帝，历史上此类例子太多了……

 

    若是失去了丈夫的爱，死缠烂打反而失去尊严，离得远些，给彼此多留一些空间，反而产生“距离美”，如果再稍微学习一些美学知识，增强美学修养，让自己有所改变，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单就起初朱氏受丈夫冷落原因而言，值得现在做妻子的女人所警惕，动辄以丈夫为己“私有财产”，而不事打扮，不修身养性，没有对美的感悟，更有甚者，整天絮聒不已。久而久之，男人怎会不烦？当然，蒲松龄那个时代，是有着大男子主义；但就今天妇女解放以后的情景而言，此篇仍然对妇女有着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

 

                               见《恒娘》